顏氏聽了也深以為然,一待天亮便趕緊出門,不到半個時辰就帶了一個郎中回來,路上顏氏便對郎中說了秀清之事,那郎中也是深覺怪異。
待夫妻二人領著郎中一起來到女兒門前,先是敲門叫了幾聲,聽得秀清在裏應了,方才小心翼翼將門推開,見秀清早已起床,正坐在鏡前梳妝打扮,回頭一見父母和一個陌生男子進來,不由又羞又急,急忙將頭低下。
顏氏上前問她昨晚之事,秀清卻是茫然不知,一眼看見母親額頭上的傷痕,不由滿麵驚訝,不住追問。
顏氏見狀,也不欲挑明,便讓郎中給秀清把脈。
過得片刻,這郎中將夫妻二人叫到門外,道:“從脈象來看小姐身體並無大礙,隻怕這不是什麼疾病,依我看來,這個,這個....”
說著欲言又止。習員外心中焦急,道:“先生但說無妨。”
郎中道:“依我看來,恐是撞了邪啊。”
夫妻倆聽罷,對望一眼,心中已有八分信了。
習員外又問道:“那該如何是好?”
郎中道:“前街李婆素有神力,不妨找她來看看。”
夫妻倆一聽均覺在理,那李婆的名聲也曾聽說過,據說能呼風喚雨驅妖除魔,此時此際,也正當找她。
待謝過郎中將他送走,習員外便讓顏氏備上一份厚禮,去將前街李婆請了來。
那李婆年不過五旬,臉上表情倒是莊嚴肅穆,一進習家便四處張望一番,待各處轉畢方道:“老身看這裏妖氣衝天,恐將大禍臨頭,若不做法驅妖,則秀清小命不保啊。”
習家夫婦聽罷大驚失色,急忙請她施法,並允諾事成之後定有重謝。
那李婆戴上法冠,手持銅鏡便開始在院中跳神驅妖,口中絮絮叨叨也不知念些什麼。
習員外與顏氏悄悄在秀清房前窺視,卻見女兒正倚在床邊發呆,對外麵的聲音似乎一無所聞。
李婆足足折騰了一個多時辰才停了下來,說道妖怪已被自己趕走了。
習家夫妻倆聞聽此言大喜,口中連連稱謝不已,當即給了她十貫錢作為謝意。
送別李婆回來,二人都鬆了一口氣,認為驅了邪女兒定是安然無恙了。
不想到了這日晚上秀清依舊夢話連連,和前幾天的情形並無二般,不僅如此,還不能將她喚醒,否則輕則被她破口大罵威脅一番,重則當場便飛瓦走石將老兩口打的頭破血流。
二人無可奈何,隻好躲在自己房中聽之任之,自此以後每日晚上秀清都不能安睡,而白日卻精神萎靡不思飲食,如此不到半月便日漸憔悴,老兩口為此心急如焚,可是卻束手無策,自是苦不堪言。
這一日秀清起來又神誌不清,說道要與神仙成婚,將綢衣都剪了,說是要做嫁妝。
顏氏上前勸阻,卻被她用剪刀劃傷了手,習員外急忙將秀清推進房中鎖了起來。老兩口見女兒越來越瘋,心中悲苦,正相對抹淚,忽聽外麵有人敲門。
顏氏開門一看,原是彩霞來了。
她與秀清素來親密,十餘日未見甚是想念,便到家中來找她玩耍。
不想一進門顏氏便告訴了她秀清中邪之事,彩霞大為驚訝,言道前些日子出去玩的時候還好好的,怎的會中了邪?
顏氏見她不信,便讓習員外開了鎖,將她領入秀清閨房,見秀清癡癡呆呆坐在床上,連頭都未抬。
彩霞上前叫得數聲,秀清抬頭將她淡淡看了一眼,又低下頭,恍若不識一般。
彩霞再叫得幾句,秀清忽拿起剪刀惡聲道:“哪裏來的小妮子,速速滾出去,否則便在你臉上劃一道。”言畢作勢欲撲。
彩霞駭的花容失色,見秀清居然變作這番模樣,心中大為後怕,又急又悲淚水幾欲而出。
彩霞定下神來便問可曾找人驅過妖,習員外道李婆來過卻無濟於事。
彩霞凝神片刻,忽雙手一拍道:“我在家中曾聽父親說過,城外吳基莊有位趙三爺法力很是高強,二老不妨請此人來看看。”
習員外因有前車之鑒,有些半信半疑,道:“這趙三爺又是何人?”
彩霞道:“趙三爺是當地大戶,祖輩世居此地,據說自宋朝起他家的祖上不知從何處學來了驅邪之術,伏妖除魔甚是靈驗。趙家自稱此術是得自神仙真傳,所以曆代相傳至今,這附近十裏八鄉的村民遇見異邪之事,隻要找到趙家的人出手,定能驅邪避禍逢凶化吉。如今這趙家當家的名叫趙曉慶,因在家排行第三,人稱趙三爺,若是能請他老人家出手,定當能妙手回春手到妖除。”
習員外與顏氏一聽此言心中大喜,有如落水之人抓住了棵救命稻草般,當即便問彩霞去趙家莊的路徑,又將秀清鎖在房中托付彩霞照看,然後吩咐顏氏備上一份厚禮,兩人一起去了吳基莊。
出城五裏便是吳基莊。
習員外在村民的指引下來到了一處院落前,兩扇紅漆大門在陽光下甚是耀眼。
習員外沿門口台階而上,抓起門環敲了數下。
不多時門便打開,從裏走出一個年約四十六七的精壯漢子來。
這漢子身著青袍,頭戴圓帽,個頭雖不算高,但卻身材健碩,麵上不怒自威。
習員外躬身道:“敢問趙三爺在麼?”
這漢子雙手抱起還個禮道:“不敢當。在下便是趙曉慶,不知您有何事?”
習員外見此人即是趙三爺,當下也不多言,揮揮手先讓王氏趕緊上前將所帶銀兩和禮物奉上,這才笑道:“我夫妻二人帶了些薄禮,不成敬意,還請趙三爺笑納。”
趙曉慶心知這定是有求於他,急道:“您客氣了,在下萬萬不敢當。”
習員外堅執不可,趙曉慶推辭不過,便暫且先收了下來,將他們讓進屋內再說。
待賓主坐定,趙曉慶讓人奉上香茗,問二人來意。
習員外歎口氣,將家中近來發生的怪事源源本本講了出來。
趙曉慶聽完方知事情原委,笑道:“驅邪除妖本是我趙家的本分,即是如此,待我收拾一下便和你們一起去家中看看。”
習員外與顏氏聽罷大喜,沒想到這趙三爺如此爽快,並無半分架子。
正待起身,忽聽趙曉慶又道:“隻是我有一個要求,需得您二老答應了才行。”
習員外聽得此言心中一緊,暗道莫非他嫌我們所帶錢財太少?
正欲再說幾句,就聽趙曉慶道:“我趙家當年蒙仙人垂愛授予異術,當時就已發下誓願,以後施法絕不收人一絲一毫,否則必遭天譴。因此我去可以,但是你們所攜之禮需原封不動的再帶回去,否則恕我實難從命。”
老兩口聽罷大感意外,沒想到趙三爺提出的居然是這個要求,心中不由感激萬分。
眼見他說的堅決,隻好先答應下來,趙曉慶這才回房收拾了去了,夫妻倆在外等候,不多時見他出來,背上多了一個包袱,鼓鼓囊囊也不知裝的什麼。
三人一路疾行,待回到習家的時候已近黃昏,趙曉慶一進門便對習員外道:“此時不要讓令愛看見我,免得妖孽有了準備早早逃逸,待得日頭西落我再去她室中除妖。”
習員外不住點頭,將趙曉慶悄悄引至一間偏房內,讓顏氏做好酒飯端進去,待他用過便在房中休息,隻等夜裏再出去降妖。
到了漏下二鼓時,習員外聽得女兒閨房中又傳出嬉笑聲,急忙將趙曉慶請了出來。
顏氏在前掌燈,三人一起來到閨房前。
趙曉慶在門口聽了片刻,揮手示意夫妻倆躲開,隨即推門走了進去。
後腳剛跨過門檻,忽覺一陣陰風撲麵而來,身上不由連打了幾個寒顫,便見屋內一個披頭散發的女子從床上坐起,目光灼灼緊盯自己,眼內隱隱有紅光射出。
若是尋常人看見這幅模樣必然心驚不已,可趙曉慶卻氣定神閑不為所動,定定站在床前一言不發。
對峙良久,秀清忽張開小口“咯咯咯”的笑了起來,其音尖利高亢,有如殺雞。笑了數聲便陰森森的說道:“久聞趙三爺法術高明,今日我姑且一試,看看所言究竟是真是假。”
說畢便端端坐在床上,雙目平視,一雙紅色的瞳仁滴溜溜的轉個不停。
趙曉慶見狀雖麵不改se,心中也有些驚訝,暗道往日除妖時,凡是一聽我的名頭,妖物不是抱頭鼠串就是早早乞饒,像今日這般囂張之物,我還未曾見過,莫不是道行高深,全然不懼?
當下不敢怠慢,將身後布囊解下,從中拿出五色乾坤令牌一付,腳走禹步,口中喃喃念起咒來。
隻見他身形越走越快,不到半柱香時分已然足不沾地行走如飛。
此時習家夫婦二人悄悄在窗外窺視,直看得頭暈目眩眼花繚亂。
再走片刻,忽見趙曉慶揮起雙手用令牌互擊起來,每擊得一下,令牌之間便隱隱有火光一閃,端的是奇異萬分。
秀清本滿不在乎的坐在床上,可令牌一響就全身一抖,待擊的數下,便緊咬牙關,數次想奮力站起,隻是身形甫動,一聽令牌交擊的聲音便又坐回,好似腿軟無力。
趙曉慶眼見如此,倒放下心來,想來這妖物道行不過如此。
腳下步伐不住加快,雙手互擊越來越急,眼見秀清全身抖如篩糠,忽噗通一聲仰麵倒在床上。
趙曉慶見她倒了下去,迅速從囊中拿出一個紅桃木做的手鐲來,一把便將秀清右手腕抓住。
秀清無力反抗,躺在床上也不掙紮,隻是口中兀自謾罵不已。
趙曉慶先將桃木手鐲給秀清戴上,接著從背囊中拿出一個雕刻精美的銀盒來。
待打開盒子一看,原來盒中裝著五根銀針,每根約有三寸之長,針身上還鐫刻著有如篆書的細紋,隻是針針圖案不盡相同。
趙曉慶伸手拿起一枚銀針,緩緩將其插入秀清右手尾指之中。
窗外習家夫妻見狀不由失聲叫了出來,顏氏心疼女兒,正待撲將進來,習員外卻拉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