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假如這個地球上沒有了人類,會有什麼後果?”
我一下卡了殼。
她繼續說:“我想來想去,似乎沒什麼不好的後果。他們不再製造武器,不再攫取資源,不再破壞環境,說不準反而是好事。”說到這裏,她在黑暗中吃吃地笑起來。
我看不見她。
但是,我似乎感覺到了她心中那熊熊的仇恨,那是對全體人類的仇恨。
我在黑暗中捕捉著她的方位。其實她就在我的眼前。
我仿佛又看到了那個被我撞倒的孕婦,又看到了那個嗬斥我的交通警察,又看到了那一群孩子和那個老師,又看到了那個借我“切諾基”的朋友,又看到了那些圍追堵截我的人,又看到了那個駕駛挖土機的老頭子……
她不是她最新章節抗元攻略。
她屬於另一個時空,她是一個恐怖的劊子手。
她一直在恫嚇我,折磨我,用夢,用貌似自然災難的超自然災難……
我不是她的對手。
全體人類都不是她的對手。
對於她來說,我隻是一個細菌。
她在黑暗中突然說:“子席,你來嗎?”
這時候我才意識到,我除了是她的天敵,還扮演著另一個角色——老公。
我沉默著。
我對她的身體已經充滿畏懼。
那是一扇黑暗的潮濕的永遠進不去的門……
我毫無激情地抱住了她。她還是沒有一絲一毫女人的氣息。
有一天我曾經問過她,為什麼從來不噴香水不擦脂粉,她說她生來就排斥那些東西,粘上就休克,所有的化妝品都一樣。
我的**似乎麵對的是一個飄蕩著無數噩夢的陷阱。
這個陷阱是無底的,但是上麵卻用鮮花偽裝得很好。
我的**對這個陷阱驚駭萬分,畏縮不前,沒有一絲一毫戰鬥力。
我相信它的反應是靈敏的。
我相信那就是一個陷阱。
她好像知道我在想什麼,突然又笑起來。
我哆嗦了一下,戰戰兢兢地問:“你笑什麼?”
她一直在笑,笑得越來越厲害,最後那笑聲變得讓人駭異。
我手忙腳亂地在黑暗中摸了摸我的武器——我一直沒有丟棄我的武器。我的武器掖在了我的枕頭下。
“你為什麼一直拿著槍?”她停住笑,突然問。
“這是防備野獸的……人沒了,吃人的猛獸就會越來越多,它們會大搖大擺地進入城市……那時候,我估計用世界上最先進的武器都打不退它們了……”
“你又害怕了。”她歎口氣,打斷了結結巴巴的我。
“我怕什麼?”
“你怕我。”
“你怎麼知道我怕你?”
“你一直怕我,從你見我第一麵,一直到我們現在躺在這裏。”
我感到靈魂都要出竅了全文閱讀潰爛的曇花。
我捱不過今夜。
她挑破了窗紙,她要露出真麵目了,她比自然災難恐怖億萬倍。
“你還記得你給我講的那個故事嗎?”
我壓製著顫抖的心,應付道:“記得。”
“我一直都在為那個故事感動。在一夜間,那個女孩就知道了那個男人的心在哪裏,但是她卻不知道他的人住在哪裏。想一想,這是最大的悲哀……”
我屏住了呼吸。
“有些事是不可強求的,是不是?比如我們,我們結成了夫妻,同居了這麼多日子,我知道你的人在哪裏,卻一直找不到你的心在哪裏……告訴我,你的心在哪裏?”
“我們之間慢慢會好起來的……”
“我一直等著你相信我,相信現實,心態一點點正常起來。我夢想著,那時候我跟你一起開最好的車,駕駛飛得最高的飛機,開最豪華的船,走遍全世界每一個角落。漠河,湘西,大理,佛羅倫薩,寂寞的北歐,多倫多,吉普島,澳大利亞的黃金海岸,非洲撒哈拉,紐約——好玩的地方太多了,為什麼每天守在家裏呢?我們甚至可以住在白宮裏,享受美國總統的待遇……”
我說:“我更想念昆侖山。”
月亮是後半夜露出來的,射進窗子驚人的銀白。
我屏著呼吸注視芒圜的臉,聆聽她的鼻息。
她沒有鼻息。
這是一張美麗的臉,肌膚簡直是透明的,嘴唇很飽滿,很豐潤。她的睫毛長長的,似乎遮蓋著什麼。
我就這樣看了她很久很久。
我和她之外不存在情敵,我和她之間不存在競爭,可是,我對她的仇恨卻越來越濃烈。
突然,外麵刮起風來,那聲音像無數的獅子在怒吼,像無數的馬奔騰而過,如同滿天的驚雷在炸響,鋪天蓋地,要吞沒一切的樣子。
哪裏來的這麼大的風!
月亮,星星,都像失重的鳥一樣紛紛墜落。
地下所有的活物都縮進了洞穴裏,不敢拋頭露麵。
我感到身體疲軟,像無骨的蟲子。還有我的心,已經脆弱得越來越大的氣泡,隨時都可能崩潰、爆裂。
這個世界上所有新鮮的東西,都在一點點風幹。
我隱約感到有無數的人在遠方朝我擺手,他們還互相焦急地交談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