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顧小夕的工資存兩三個月,付個首付也能買輛車了。
顧小夕抓著公交車的扶手一邊計算著。買了車也方便他跑來跑去,一會要去看母親,一會要去看阿姨,車費倒不算貴,就是轉車轉來轉去太費時間。
吃住都可以算魏笑語的,那麼剩下的工資用來還車貸,車子的開銷,以及各種支出夠是夠了,但是加上母親每個月的醫療費就不夠了。
想到這裏,顧小夕真是後悔,以前就想著花天酒地,不知道存錢,自己存款為零,再說存在醫院裏的錢也很少……
真是前世造孽……
下了公交車以後走了半個小時才到了以前住的地方。
房間裏依然沒有人。
顧小夕把唯一的窗戶上,被陽光曬地發白的深藍色窗簾解下來,從背包裏翻出淺藍色的窗簾掛了上去。
滿意地看著漂亮的淺藍色窗簾,在日光下泛出柔和的光暈。
像上次一樣,他把牛奶雞蛋什麼的放進了冰箱,小小的冰箱一下就滿了。
顧小夕拿著菜慢騰騰地走到走廊上的廚房裏去做飯。
今天是周末,阿姨不加班。
房間雖小,有些角落還是積滿了灰塵——這當然不是阿姨太懶,實在是沒有時間。
以前顧小夕在家的時候都是顧小夕打掃的。
雖然重生了之後,阿姨皺著眉頭說,做出來的飯菜和以前不太一樣,不過並沒有被阿姨放在心上。
顧小夕在整理牆角的大一堆報紙,這些大多是以前他讀書的時候留下的英語周報什麼的,在翻到其中一份報紙的時候,他停了下來。
那是他被魏笑語撞了一個月前的報紙。
上麵整版的都是描述一場車禍。
“富家公子深夜飆車,撞死無辜路人。”
報紙上的圖片是一張警察正在處理現場的近照。這篇報道詳細描述了整個事情的經過,但是並沒有指出肇事者是誰。報道甚至用簡圖讓讀者能更明白當時的情況。
死者是年僅二十八歲的青年,名字是葉秋生。
顧小夕緊緊攥著那張報紙,看到曾經那麼熟悉的名字,竟然有種眩暈的感覺。
這張報紙自然不是偶爾出現在這裏的,他出院以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來了當地的報紙,想到弄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
可惜,報紙的消息並不全麵,在這一期以後,報紙就不再報導這件事情,輿論的力量完全被壓了下去。
顧小夕把報紙輕輕地放下,在椅子上坐了好一會兒。
看到報紙的那一瞬間,心髒是一種異樣的疼痛。那是一張描述自己死亡事實報紙,仿佛在提醒他現在的重生是多麼不可思議。
他的心一直跳著,誰能發現在他的年輕的身體裏是一個曾經死去的靈魂!
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無法找到呼吸。
是的,他可以淡然麵對曾經發生的事情,他以為他可以。有人說死亡是一種解脫,那麼他就是解脫了。從以前的身份裏,從以前的那些尷尬的關係裏解脫了,他現在有一個年輕的身體,有一份不錯的工作已經單純的背景和身份,已經挑不出任何毛病的經曆。
但是看到的那一瞬間竟然是無比的憤怒。
也許對葉秋生來說,因禍得福,擺脫了從前的種種可以重新開始,但是總該有人為這件事情負責,總該有人為這場死亡付出代價。
顧小夕的胸口不住地起伏著,腦子裏一片混亂。死亡的憤怒,生命的隕落,那種痛苦一直抵達靈魂深處。顧小夕的事情他管不了,但是自己的死亡讓他感到一種憤怒。
他的性格可以冷淡,可以漠視,但是這種直接的情緒反應卻沒有辦法漠視。
他深深地呼吸,然後從椅子上起來,將報紙一起疊起來,丟到外麵的垃圾桶裏,然後繼續打掃。
夕陽灑進房間裏,顧小夕忽然感到那一切那麼不真實。
仿佛他上一眼還看到燈紅酒綠的街道,下一秒就是間小小的房子。夕陽落在淺藍色的窗簾上,是異樣的靜謐。
顧小夕走到窗邊,趴在窗台上。
和他離開的時候一樣,這裏還是那麼擁擠和頹敗,一個生活簡陋的貧民區。
從他出院以後,顧小夕經常趴在窗戶上看著這一片建築群,灰色的電線將它無序地分割,肮髒的裏弄蜿蜒蔓延。
他以為這種生活會難以忍耐,可是比想象的簡單很多。
原來過去的生活那麼累,原來自己以前活的那麼虛偽,原來自己活得那麼虛偽還要裝作很快樂。
而貧窮,也不是那麼難以忍受。
暮色下,他看到阿姨的身影。
以前阿姨回家的時候,會習慣性的抬頭看一下窗戶,顧小夕總會在那裏等他。
雖然顧小夕離開了那麼久,但是阿姨還是保留著那個習慣。
她抬頭的時候看到了顧小夕,然後興衝衝地回到了家裏。
晚上是顧小夕做的晚餐,隻夠兩個人吃,也是一些家常菜。反正阿姨平時都是在廠裏吃的。
阿姨隻是念著以後東西不要買,錢自己留著,城裏消費大,物價高,如果有多的錢就存起來之類
的話。顧小夕笑著答應,一邊整理餐桌。
吃晚飯一起看電視,然後顧小夕趕在最後一班車前回了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