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開到夜語已經很晚了,但是對夜語的營業時間來說還不算晚,畢竟天還沒亮。
顧小夕讓司徒尚嵐在前一條街停車,然後自己慢慢地走過去。
夜畢竟是深了,燈光再如何明亮也無法照耀每個角落,那些角落陰森著,看起來像不懷好意的神秘物質。
街上基本上已經沒有行人了,隻有一輛輛的車呼嘯而過。
顧小夕拐過街角的時候,一個影子從陰影裏竄了出來,一下子攔在顧小夕麵前。
顧小夕愣了愣,腦子下意識地想自己身上帶了多少錢——
不過等看清楚的時候,倒是鬆了口氣。
“嘿,如果你是劫匪,很有可能被別人搶劫。”顧小夕脫口而出。
對麵的那個人不滿地皺起眉頭,然後才慢悠悠地說:“好久不見了,小夕。”
顧小夕笑著點點頭,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現在要回店裏去,你也來吧。”
對麵的那個人沒有拒絕,順從地和顧小夕往對街走。
“已經春天了呀。”那個人輕聲歎了口氣。
顧小夕看了一下周圍,很多景觀燈打在樹上,好像那棵樹真的有那麼翠綠的樣子:“已經春末了呀。”
“我也是忽然看到,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春天了呢。”那個人停下腳步,柔聲說。
顧小夕不知道為什麼,心中泛起一種惆悵,也許是因為這個人說話的語氣,也許是自己本身的事情撥起了平靜心裏的波瀾。
顧小夕轉過頭,沒讓那個人看到自己的臉:“快走吧,站在馬路中間發感慨也不怕被撞。”
背後發出輕輕的笑聲,但是腳步聲跟了上來。
推開夜語的門,門衛向他鞠躬,他推開酒吧的門,直接來到吧台。
魏七靠在吧台邊發呆,看到顧小夕身後的人愣了愣,隨即笑了笑:“噢,好久不見,小萊。”
顧小夕身後的少年走過來坐在吧凳上,向魏七有禮貌的笑了笑:“好久不見,店長。”
魏七給江萊和顧小夕倒了果汁,兩個人都皺起眉頭:“我們已經成年了。”
“剛榨的橙子,”魏七放了幾塊冰塊在杯子裏,“怎麼,你們有什麼不滿嗎?”
顧小夕不滿地拿過吸管喝起橙汁,環顧了下酒吧,今天看起來生意依舊很好。
他又轉頭去打量江萊,這個少年給他的感覺很不一樣。
他還記得他原來的樣子,很漂亮,因為年紀的關係,更偏向中性化一點。頭發很短,很幹淨的少年,雖然是在酒吧裏工作,一點也沒沾染這裏不好的習慣。
他就像所有這個年紀該有的羞澀和善良,還有好奇心和對愛情執著的信念。
當這種信念破碎的時候,他很難過,事實上,顧小夕無法想象他到底經曆了些什麼。
他上次看到江萊的時候是在醫院,他抱著膝蓋坐在床上,對外界一切事物失去了生命該有的反應。
司徒尚嵐建議將他送到了療養院,顧小夕同意了,因為如果不送到療養院的話,有可能送到神經病院。
一個冬天過去了,顧小夕偶爾還會想起他。
他是他重生以後第一次認識的……算是朋友吧,雖然他們接觸挺少的,雖然他早就預見了他的結果。
他想這種事情勸不了,隻有自己體會過了才行。但是顧小夕曾經在一些夜晚問自己,特別是在那天下午在醫院裏看到封閉了自己意識的江萊,他想,這樣做是不是對的。
是的,有些事情是要自己經曆過才會懂,可是每個人所遭受的傷害不同,承受能力也不同,也許他根本就不該去讓一切順其發展。
但是今天晚上,非常意外的,他看到了這個少年。
春天的夜晚,站在馬路中間感歎春天的到來。
他的臉還是那麼漂亮和幹淨,頭發有些長,卻讓他的輪廓看起來更深刻。他優美的唇線抿成一條線,就像拒絕透露心底的脆弱。
他看著他的眼睛是彎彎的月牙,可是笑容卻沒有到達眼底。
“謝謝你曾經給我的幫助。”對麵的少年忽然開口,然後用裝滿橙汁的杯子輕輕地碰了碰顧小夕的杯子。
“……噢,”顧小夕這會兒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嗯……看到你恢複感到很高興。”
江萊笑了笑——他笑起來還是那麼好看,但是他想,也許那時候的笑容更好一些。
江萊又轉頭對站在吧台後麵的魏七說:“抱歉,店長,我離開這裏的時候都沒有和你打聲招呼。”
魏七笑著擺擺手:“沒關係,那時候我也正好去了倫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