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最開始的問題是竹子鳶問的,但竹子鳶問的那個問題,倒有大半兒成分都是為了替他解圍,消除尷尬,從中周旋勸和,對於這一點,聖上確是心知肚明的。
竹子鳶畢竟不是普通臣子,更何況自從國祭事故發生之後,蘇醒過來的竹子鳶在短短數月之間,早已是讓得這位聖上刮目相看,不但再不複從前的那種怯懦無能,變得極為能幹,而且還立了好幾回大功。最為難得的是,這個竹子鳶不曾有過絲毫心高氣傲,她讓聖上能夠心甘情願地賜予她無數特權恩典,而且到目前為止,不曾對她產生過太大的戒心。
因為竹子鳶明裏暗裏通過各式各樣的手段,不止一次地讓聖上清楚明白,她如今所擁有的一切榮華富貴,都是完完全全拜當今聖上所賜。竹子鳶最大的本事絕不在於心機城府棋高一著,而在於她深諳這古往今來所有封建統治者的通病,一號便號準了命脈。
她有辦法讓聖上對她信任的同時保持最大程度的放心,這便是竹子鳶立於不敗之地的最大法寶。
因此,對於這難得的敢放手托付的人才,即便是當今大涼國的至尊,態度終究也還是會有所不同的了。
“竹愛卿方才在旁,一直不曾開口,如今想來,竟是朕的疏忽。卻不知愛卿是否還有什麼事情要交給上官愛卿去辦的?若是有,但說無妨,朕在此多坐片刻,亦不是什麼大事。”
“陛下厚愛,臣惶恐謝恩。今日臣得陛下特許,得窺這宮闈禁地之中臥虎藏龍的能人,已是三生有幸,又偶得上官公子介紹,好生見識了一番大涼城邦的奇異特別之處,更是收獲匪淺。臣素知陛下勵精圖治,日理萬機,若是為了臣這一點兒小小的好奇心,而耽誤了陛下的國事政務,那臣就著實不配得到陛下如此信重了。臣今日見聞,已然心滿意足,多謝陛下隆恩。”
說著,竹子鳶雙手抱拳橫胸,朝著大涼天子的方向恭恭敬敬地彎腰鞠了一躬。
且不論陛下心中是如何想,如何看待竹子鳶這一番鄭而重之的表態躬身的,事實上那等關頭,陛下心中根本就來不及升騰起任何一個像樣的念頭,眼見得竹子鳶已是把頭深深地低了下去,對於她如今身為大祭司兼國之義母的身份來說,竟已彎腰垂首,那便是行了最高規格的大禮了,這可是輕易間做不得的事情,即便麵對的是當朝聖上。
因此,聖上的大腦還沒來得及反應什麼,雙手已經條件反射般地伸了出去,在竹子鳶兩邊胳膊上虛抬一下,連聲道:
“竹愛卿快快請起,此乃小事,無需行此大禮。”
竹子鳶依言站起,然而聖上既已知曉她的心意,當然沒有人家要走反而強留她在此的道理。其實竹子鳶給出這樣的回答來,到底有幾分是真實所想,幾分是迎合聖意,聖上內心裏也並不是沒有揣測過;然而他並不在乎這個。隻要自己手底下的人能幹又聽話,他就一定不會虧待了她。
“既然竹愛卿也已經沒有什麼可言可問之語,可想可做之事,那麼……”
聖上話說一半,雙眼卻瞥向了侍立在自己身旁,自始至終都半彎著腰的禦前總管。
禦前總管的眼睛與聖上一觸即收,隻瞧上那麼一眼,聖上的心意如何,禦前總管已是了然於心。輕輕一點頭,旋即踏前半步,麵朝著上官清羽,拖長了聲音高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