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的原本我不可能帶出,所以用紙筆謄寫了一遍,三日前方才完工,今日無事,就給你帶來了。喏,快看看,可是你想讀的那一部?”
一邊說著,竹子鳶一邊合起了膝蓋上攤著的書本,伸長了手遞到上官清羽的麵前。
上官清羽微微有些吃驚。《史略鑒聞錄》這個名字自己確實提起過一回,也說過自己很希望能夠讀到此書;隻是一來他內心明白,這種書籍涉及到大涼國數百年來的種種史記,關係重大,自己如此身份,聖上雖不曾禁止自己閱覽群書,甚至還讓自己的書房內填庫充盈,但卻絕無可能讓自己碰到這等要緊之書。
想不到自己隻這一句話,竹子鳶居然就記在了心裏,用了這麼長的時間,特地抄了一本給自己。無言地接過這本用牛皮紙粗粗包裹,連書名都沒有的手抄本,要說上官清羽心中沒有一點點觸動,那是絕無可能的。
隻是,“謝謝”二字臨到口中,當年那樁刻骨銘心的事情卻又一次毫無征兆地跳了出來,深深刺激著上官清羽的神經。
你清醒一些吧,還當眼前那個人,隻不過是你意外認識的朋友竹子鳶麼?別傻了,她不是別人,她可是大涼國的大祭司,大祭司啊!
“大祭司”三個字一旦入腦,所有剛剛浮起的感動與親近之意,便全都又泯滅於無形了。
上官清羽隨手將那本書放在一旁,旋即絲毫不理會竹子鳶滿臉的笑容,直挺挺、硬梆梆地單膝跪了下去。
“下臣上官清羽,見過竹大人。”
竹子鳶的笑容登時凝結,宛如冰晶一般掛在臉上,美麗,卻已沒了溫度。
“清羽,你究竟是怎麼了?昨日我便覺得你對我的態度有異,原本我隻作是你在陛下麵前故意為之,也不曾多想其他,可今日此地,分明隻有你我二人,你卻為何仍是……你我之間,莫不是有了什麼誤會?”
除此之外,竹子鳶實在想不出還有第二種理由,可以解釋眼下這等突兀而荒唐的狀況了。
聞言,上官清羽的眼神不由又是一陣閃爍。然而,這般猶豫也隻一瞬,很快就再度堅定了心意,言語淡淡地回應道:
“竹大人言重了,下臣絕不敢誤會竹大人。”
“就這樣你還說沒有誤會我?”竹子鳶真的有些發急了,心情也跟著變得煩躁了起來:
“倘若你我之間真的沒有什麼誤會,也不曾產生過任何嫌隙隔閡,那你何以今日麵對我之時,說話如此的陰陽怪氣兒?你可莫要告訴我,你突然間失了憶,將你我二人從前相識相知的往事,通通忘了個一幹二淨!”
竹子鳶根本就接受不了上官清羽突變的態度。那一字一句的生疏有禮,都像一把鈍刀子一樣,一下一下地割著竹子鳶的心,流不出多少血液來,卻沒的叫人痛得入了骨。
她打定了主意,今日說什麼也要把他們之間這莫名其妙產生的隔閡消除了去。她也不知自己為何會有如此執念,她唯一知道的是,如果自己就此失去了上官清羽這個良友知音,隻怕自己也要學伯牙斷琴了。
耳畔聽著竹子鳶字字句句的追問,上官清羽心中也亂成了一團麻。突然之間,他已然有些分辨不清楚,究竟從前那個與竹子鳶心心相惜的自己是正確的,還是如今這個拒人於千裏之外的自己才是正確的。自己究竟該當如何?難道當真因為竹子鳶是大祭司這一個真相,從今而後,自己就與她老死不相往來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