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遠行(1 / 2)

回家的路上,均子聽到兩個微胖的婦女在學校門外低聲的議論著:“王老師今天一句話都沒說”

“校長可是氣的夠嗆,手都哆嗦了”……

均子知道學校總是讓爸爸寫悔過書,爸爸曾撫摸著他的頭說:“被人誤解是常有的,隻要堅持真理,就一定會有雲開霧散時候”。均子對這些事還不太了解,他隻知道爸爸是一個很優秀的教師。有很多個夜晚,他都看見爸爸翻閱著厚厚的學習書籍,和認真仔細的批改學生作業的身影,就是平常做飯時,也念叨著他的英語單詞。

均子再次淌過大塔河那彎曲的小溪時,北方的天空,就慢慢的移過來一團濃厚的烏雲。王為民已經在地下生起了爐火,紅紅的火光印在了王為民的臉上,均子看到這英俊的臉上,多了幾條青黑色的印子,象幾條黑色的蜈蚣貪婪地爬在上麵。爸爸卻拿熱毛巾撫在臉上輕快的說:“嗬嗬,剛才開完會,想早點回家做飯,過河時跑了幾步,就躇在了地上,象黑包公吧?”均子上去要再看看爸爸的傷勢,爸爸卻嚴曆地說:“作業拿出來我看完成的如何?”均子吭吭嘰嘰地說:“你去了一會兒,柱子就領著大家出外麵玩了,美霞也沒管住”

火爐子生的汪汪的,忽忽的響著,把王為民的臉龐印照的堅定而剛強。“噢”王為民深沉的答應了一聲。“那我給他們都補上這一課去,你在家邊寫作業邊等媽媽。”

“明天補不行嗎?”均子抬頭心疼的對爸爸說。王為民深情的撫摸了一下均子的頭發說:“明天,我就不再是老師了”說著王為民就背起綠色的教案包,快速的走出了院子。

夜裏,均子看到從來不抽煙的爸爸一根接一根的卷起來,抽著嶽父陳大仁的漢煙葉子,消瘦的陳若花坐在丈夫的身邊,隻是低聲的哭泣著,一道閃電,劈開了黑色的天空,炮竹般的雨點打在了薄薄的窗戶玻璃上,又一道閃電被吞噬在狂風的黑夜中,大塔河底沉的哽咽著。

王為民被校方安排在,離大塔山小學50公裏外的忽機溝礦,當了一名檢修工人。主要工作是負責維護和維修礦裏的生產機器,雖然規定是8小時工作製,但是當天的檢修任務必須完成,經常是幹到晚上九點以後,才能回宿舍休息。由於王為民的知識豐富,所以很快就學會了維修機器的技能,還幫助了其他工友。王為民堅信被誤解是暫時的,是金子在哪兒都能發光。所以,他幹起活來十分努力,即使是他的身子板兒消瘦單薄。就連上過朝鮮戰場的李為朝,都對他束起了大母指,鏗鏘有力的說:“王哥,你還真不象個文弱書生!”

“辛棄疾也是個書生,打起仗來可是虎虎生威呀!”王為民抬起了冒著熱汗的頭說。

李為朝撫了一下紅色的安全帽,好奇的問:“他是那個部隊的,參加過抗美援朝嗎?我就沒聽說過”王為民從甘油桶裏,拿手絞了一灘黃油抹在軸承裏說:“他比咱們可要早多了,幾百年前宋朝的戰士,你到哪兒見去?”

“嘿嘿,王哥又長知識了”

說著他腰版挺直的走向了別處,微笑著說:“我先去那邊看看,你注意安全!”

王為民也喜愛這個和自己同歲的,有著濃烈軍人氣息的安全員兒,他直率的性格,正象他矮胖憨厚的外表一樣,樸實無華,當他發現人或者機器有安全隱患的時候,會象對待敵人那樣,毫不留情的給與消滅。露天的工地上,哄鳴的機器聲震耳欲聾,好像要把天上那朵,從大塔山小學飄來的白雲震碎似的。此時的大塔山小學一年級教室裏,同樣響起了一種難聽的聲音。“啊就,啊就,今天咱們學古詩一首,啊就,鋤禾日當午,汗水和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我寫在黑版上,大家都,啊就,記下來”

這是新來的老師刁專,李紅革的表弟。他把蒼蠅般大小的字寫了四行就說:“啊就,每個人抄20遍,我一會兒回來檢查”說著早把發黃的木門關上了一半,木門發出了老貓般的叫聲,他快速的挺出了學校。

均子放學後在一處平地上玩起了紙牌,他把用戰鬥牌香煙盒,疊成的三角形紙牌,和小夥伴們起勁兒的扇著,他要贏到牛虎那張紅太陽牌的紙牌,一滴雨,不知不覺得砸在黃土上,濺起了一小圈薄薄的黃霧,微風中有些潮濕的味道,牛虎又用力的扇了一下,幾滴雨就專進了他的紅太陽裏,也溜進了他發熱的後脊梁,弄的他癢癢的,他就直起身撓了起來。遠方,已經象他們家的大黑鍋蓋似的,蓋了過來,大地開始微微的顫動起來。

“下雨呀,回家嘍”

扁臉的國強挎起輕漂漂的書包,第一個跑了起來。大塔河象受到敵人侵略似的,已經是狼跡不堪了,小魚,小蟲,水草,都被眼前這黃色的惡龍吞噬了,雨下如注,大地沸騰起來,河中間的國強和柱子,已經被洪水推的東倒西歪了,離他們幾步之遙的均子和牛虎,用書包背帶互相拉扯著,寸步難移,有幾塊大塔山的石頭,被洪水卷著蠻橫的滾過了孩子們的身邊。牛虎大聲的哭泣著,然而誰也聽不到這求救的聲音,狂風呼嘯,天地間已經是一片昏暗。

“站穩別動!誰也別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