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天氣,潮州城郊外的野草被冷風吹得打斜,不住地瑟瑟發抖。
青竹變瓊枝,南方的飛花不若北國的大雪那般來勢洶洶,飄了一日夜,才勉強給大地裹上一層銀裝。
這樣的夜晚少有人出門欣賞美景,都關門閉戶蜷在家中攢著少得可憐的溫度。
郊外一間柵欄圍著的茅草屋內燭火搖曳,一方當韶齡的女子正就著微弱的燭光縫補棉襖,旁邊隻有很小一盆炭火,但她不覺半分寒意,反而很是幸福滿足,竟哼起了小曲,嗓音甜美。
窗外大雪驟至,女子不禁打了個哆嗦,手上的活卻沒有停下來。原本明天是自己出嫁的大日子,可是今晨接到皇令,三日之內,全國十四到十六的女子不得婚配,故以婚期延後。這樣也罷,正好有足夠的時間縫製出這件棉襖,好在大婚之前送給薑大哥。
女子想著,一股幸福感油然而生。
突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蘭兒,是我,快開門。”低沉渾厚而有磁性的男人聲音,卻因為過於勞累顯得有些沙啞。
“薑大哥?”女子輕喚了一聲,又是驚訝又是疑惑,急忙迎將上去開門,“這麼晚了,你,你怎麼?發生什麼事了?”
門外的男子喘著粗氣緊張過分,頭發上已積了一層薄雪,雖然天氣酷寒,但額頭上還是有豆大的汗珠,散著霧騰騰的熱氣。不過就算這樣,也遮擋不了男子與生而來的英氣。
“蘭兒。”男子急忙栓住門閂,從懷裏掏出一封皮褶皺有些破損的書刊模樣的東西,麵色沉重,仿佛即將大禍臨頭一般,叮囑道,“這賬本,比我的命還要重要,你把它藏好。”
薑炎武薑大哥正是蘭兒即將下嫁之人。
蘭兒自認識薑大哥已有許些年來,從未見他如此驚慌凝重過,不容多想,急忙將那賬本藏到自己衣裙底下。
薑炎武四下打量了一番,又俯身側耳於門縫細聽,確定沒人,才悄聲對蘭兒說道:“蘭兒,事關重大,我來不及時間給你解釋。你尋機會去山東德州,務必親手把它交到德莊王手裏。”
蘭兒隻是一不滿十五歲的女子,一聽到德莊王三字已被嚇得花容失色。莫非此事與國家政治攸關,薑大哥又是何時與朝廷有了牽連,還有,那延期的婚禮。
還沒等蘭兒將心中疑惑一一道出,門外響起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漸行漸近。
薑炎武蹙眉,雙拳緊握,因為太過用力而雙手發抖青筋直爆,隨即一副慷慨從容的模樣欲朝外邊走去。
蘭兒取名“蘭”字,取其蕙質蘭心之意,果然人不負其名,當下就明白了大概。急忙衝上去抓住薑炎武的手腕,輕聲道:“跟我來。”說著就把薑炎武往內間領。
茅草屋並不大,一外間和內間,想要藏人很快會被搜出。薑炎武心生疑惑,卻見蘭兒在地上搗鼓了一會,一塊石板磚便被起位挪開。
“快進去。”
薑炎武瞅了瞅挪開石磚後的地下,是一個藏酒的地窖,因為裏麵沒酒的緣故,正好可以容下一人藏身。可他深知對方是何等厲害的角色,就算躲在地下也未必逃得過,正遲疑著要不要下去。如果被發現,自己難逃一死外,還會連累蘭兒。
“快啊。”蘭兒又緊張的喊道。同時,外麵響起了如雷的敲門聲。
此時也容不得猶豫,薑炎武一個縱身,很矯健的躍到了地窖裏。
蘭兒急忙將石板挪好歸位,就迎將上去開門。十五年紀的她雖然還是個不成事的女孩兒,但因生在官宦目睹了自己家族由盛到衰的全過程,也算見過幾分世麵,此刻竟沒有畏懼了。
“幾位官爺,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蘭兒問道,嘴角勾起淺淡的弧度。
來人共有九個,除了一身穿黑色加身長袍的人外,其餘八人都是白衣襲身。雖都是男人,但皮膚卻白淨細膩,尤在雪中給人一不可逼視的感覺。他們沒有答話,隻是徑直朝屋內走來,還四麵打量,有兩個更是莽闖進了內間。
蘭兒有些著急,麵露惶恐之色,道:“各位官爺,小女子王韶蘭行得端處得正,不知是哪得罪了幾位大人,還望寬恕則個。”那加身黑袍的男子腳上穿著官靴,蘭兒認得,那是隻有從六品以上的官員才能穿的靴子,而其餘八個從身著和言行來看,應該是這黑袍男子的隨從。
“姑娘,你可見有什麼人經過?”黑袍男子說道。聲音卻尖細扭捏,像要啄食的鴨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