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上看到了禍桑的人,禍桑二話沒說全部給殺了。
南淮當時看到人死在自己麵前,瞳孔都快渙散了。
他從生下來就一直生活在他的那一方天地裏麵,他沒見過外人,也沒見過死人。
但是,常姨告訴過他,生命,是一個人最寶貴的東西。
南淮不知道把自己帶走的這個人到底是什麼人,打的到底是什麼算盤,但是南淮當時不敢問,他心裏感覺,如果自己不聽禍桑的話,下場,也是一個字,死。
南淮第一次來到薄命門,他就完全看傻了,他被如此高大複雜的建築給震驚了,他以為這裏是神居住的地方。
可是,後來,在他見證了成堆的死人和看到血流成河的場麵之後,他知道,這裏,是修羅場。
他被禍桑交給了一個戲子師傅,開始了學戲,他的年紀其實已經六歲多了,不比三四歲,所以吊嗓子什麼的,沒少吃苦。
他的那個師傅又不是一個好人,他的師傅原本是宮廷裏的戲曲官人,後來被禍桑搶來唱了半年,如今來了一個徒弟,那個戲曲官人所有的怨氣和恐懼都轉換成了“嚴格”的教導,下落到了南淮的身上。
那個時候的南淮,沒了舊日裏的鬆散時光,換來的,是無休止的責罰和訓練。
每日清晨開始,直到掌燈結束,禍桑為了讓他身體稍微健康一點還給了他教導武功的師傅,從那之後,他日日累的幾近虛脫。
他在薄命門沒有朋友,隻有一個帶有狠毒情緒的戲曲師傅,和一個鐵麵的武功師傅。
他十歲的時候,就顯露出了超乎常人的天賦,戲曲師傅見他青出於藍,怕禍桑那個殺人不眨眼的有了南淮之後就把自己殺了,所以各種偷懶重複,而武功師傅見他是個習武奇才,反而更加的看中,不禁傾囊相授,還讓他進修了許多快要絕跡江湖的武功。
白日裏他習武唱戲,夜晚,他就睡在這高閣裏麵。
孤獨一人,空無半點喧囂。
禍桑當時就是看中了南淮身上的那種氣質,所以才將南淮帶了回來的,為了保持南淮的那種氣質,他被關在這個院子裏麵唱戲練武,除了那兩個師傅和一個伺候他起居的聾啞人,他從來沒有見過別的人。
夜晚讓他睡在這裏,也是為了保持南淮身上那種與世隔絕的孤獨。
寒夜裏,南淮還是一個小孩子,睡在這種地方,幾乎讓他崩潰。
睡不著的夜晚,他就在牆上麵畫起自己以前的生活,他覺得那個時候的自己雖然迷茫難過,但是比現在這種壓迫鞭打要好很多了。
漸漸長大,南淮和聾啞人能簡單的溝通了,他要來了紙張和毛筆,焦慮的睡不著的夜,他就畫出自己腦海裏麵自己娘親的樣子。
南淮說道這裏的時候,阿蠻忽然尷尬的僵直了後背,她實在沒有想到,這個畫裏麵的女人,竟然是南淮的母親。
怪不得他們兩個長的有些相像呢。
南淮隻記得常姨畫過給他看的一張臉,所以他所有的畫像裏麵,都是臉最為精致,其它的都是陪襯。
這座高閣的夜晚是沒有燈火的,他畫出那幅他母親點燃燈火的畫像,就是在幻想,如果那個時候,他的母親可以給他點燃一燈燭火就好了。
他還期盼著他的母親可以和他說話,和他一起並肩走在花壇邊的小路上麵……
他全部畫了下來,以供自己,自欺欺人。
這樣長久的孤僻隔離和南淮小時候的那種感覺不同,南淮小時候那是一種迷茫,一種無所事事的閑靜生活,而現在不同,現在這種應該怎麼說,是一種,囚徒般的感覺。
從早上起床開始,教自己唱戲的那個師傅就是千萬種的百般刁難,一點不和他的心意他就抽起他的那根竹竿就是鞭打,那個鐵麵的師傅也是從來不知道讓他休息,隻知道給他各種的武功招式和心法,萬一哪天他沒有將進度和熟練度達到那個鐵麵所預料的一樣,那麼那個鐵麵師傅對他懲罰也是毫不留情,像三九寒天光著膀子澆冰水這一類的不會留下傷痕的肉體懲罰,他幾乎嚐遍了。
春夏秋冬又轉換過了幾個輪回,南淮的心裏,幾乎已經崩壞扭曲了。
有一次他給禍桑唱戲,唱的是《遊園驚夢之三殺霍婆》,南淮唱戲唱的非常好,他婉轉的嗓音和曼妙的身段還有那傾國傾城的容顏,讓他穿上戲服之描了花鈿之後非常的明豔動人,再加上他唱戲的時候總是把自己代入進去,那種自然的動作還有感情的拿捏,讓禍桑讚不絕口。
這《遊園驚夢之三殺霍婆》是一出女人戲,說的是霍婆婆有一個癡傻兒子,娶了四房姑娘,禍害了這四個貌美如花的姑娘這還不夠,又看上了一個名叫喬兮的姑娘,這個姑娘和一個書生有婚約,無奈那個霍婆家有錢有勢,連官府對霍家都置若罔聞的裝瞎子,那個喬兮家貧,父母不得已就將她賣進了霍府,那個霍婆為了總絕後患,胡亂給那個書生捏了偷盜的罪名塞錢給官府把那個書生給抓了去,偷偷在牢獄裏麵處死了。
那個姑娘傷心欲絕,開始了刺殺霍婆的行動。
南淮演到二殺霍婆的時候,忽然腦袋靈光一閃,他為什麼不把禍桑給刺殺了??
這麼多年的非人生活,讓南淮幾乎喪失了所有一切的欲望,但是不知這次為何,他唱到這裏就有了自己的思想,如今這種行屍走肉為人玩弄的生活他要到幾時??若是哪天禍桑看不慣自己,自己是不是也要如那些無辜的人一樣,被放血挖心抽去筋骨然後秘製成丹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