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輕痕親自將他們扶了起來,囑托他們好好養傷,便要離去。經過流霜身畔時,忽然頓了一下,低頭瞧著流霜,問道:“這位,便是紀老的孫子?”
紀百草慌忙答道:“是的,是我那不成器的孫子。”
段輕痕犀利深邃的目光看了流霜一番,問道:“叫什麼名字?”
“叫……叫尚醫!”流霜故意磕磕絆絆地說道,以顯示在太子麵前的惶恐。
段輕痕皺了皺眉道:“尚醫?紀老果然不愧是神醫啊!連孫兒的名字也和醫有關!”說罷,微笑著離去。
方才,不知為何,他在經過那小子身邊時,心頭忽然沒來由地一震。但是,他細細看時,那不過是一個麵貌平凡的小子罷了,還是紀百草的孫子。
段輕痕緩步從帳內走出,他淡淡笑著,頭上絲帶隨風徐徐飄動,一身藍衣蕩起細軟的波紋。他的黑眸淡淡如煙水,抬眸望天,夕陽如火,高掛在天邊。
太陽,無論它多麼燦爛,多麼炙熱,多麼高高在上,它終究是孤獨的。因為,這世間永遠都隻有一個太陽。就如同,這世間隻餘他一個人一般。
在世人眼中,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隻有他自己曉得,沒有了流霜,他內心深處是多麼的寂寞和孤獨。一顆心好似開了一個洞,時時都有荒涼的風襲來。
流霜站在軍帳內,直到段輕痕走遠了,才敢抬眸凝視著他。望著他藍衫飄逸的身影,暗暗說道:師兄,對不起!
百裏寒從內帳走了出來,望著流霜呆愣的樣子,雙手的拳頭緊緊握了起來,指關節發白。他沉默不語地走到一個傷兵身邊,抓起那個傷兵的腿,一使勁,便將釘在肉中的箭頭拔了下來。
“哎呦!”那傷兵嘶吼一聲,痛得昏了過去。
流霜從怔愣中回過神來,走到百裏寒麵前一看,卻見那箭頭原是帶著倒刺的,根本就不能直接拔。流霜慌忙從托盤裏拿過來金瘡藥,為那傷兵細細地敷藥,然後用布條包紮好。
“這種箭是帶倒鉤的,方才不是和你說了嗎,不要硬拔。你怎麼忘了?”流霜有些嗔怪地說道,語氣有些淩厲。方才他明明做得很好,這會怎麼又忘了。
百裏寒背脊一僵,忽然轉身向帳外走去。
流霜望著他的背影,無奈地搖了搖頭,最近,阿善的脾氣是越來越大了。
“你這個師兄,脾氣倒是不小啊。”旁邊床榻上的一個傷兵說道。
流霜淡淡笑了笑,“是啊,他的脾氣是不小!”說罷,微笑著過去為那傷兵敷藥。
忙碌了一下午,一直到了夕陽西下,才將那些傷兵的傷口處理好。
流霜擔心著阿善,便急急趕回了她們的帳篷,但是帳中卻空蕩蕩的,根本就沒有阿善的身影。流霜原以為阿善是躲在了帳內。
天色全黑,還是不見阿善回來,流霜心中擔憂,便出去尋找。
這些軍帳是建在一座高坡之後,此時夜色漸深,空中星光時隱時現。流霜穿梭在帳篷間,卻不見阿善的身影。她心中不免有些焦急,卻也不敢大聲呼喊,隻能默默地尋找。
段輕痕的軍隊紀律嚴明,一到入夜,士兵們都到了帳內歇息,隻有巡夜的士兵舉著火把在巡邏。說實在的,其實流霜一個女子,待在這全是男人的軍隊中,著實有些恐慌。但她還是鼓起勇氣上前問道:“各位兵大哥,可曾見到我師兄。”
那些巡夜的兵舉起火把,認出是紀百草的孫子,其中一個士兵道:“我好像看到他到那邊林子裏去了。”
流霜抬眸望去,果然見高坡之外有一處黑壓壓的林子。流霜走到那裏,毫不猶豫地奔到了林中。林中黑壓壓的,新月的光芒根本就照不到林內。她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一邊小聲呼喊著:“阿善,阿善,你在哪裏,快點出來吧!我不怪你的,阿善,快出來吧!”
流霜知道,阿善定是躲在林中傷心,今日自己也許說得他有些嚴厲。想到他一個孤獨的野人,為了怕自己勞累,幫自己為傷兵治傷,而自己還責備了他,流霜心中不禁有些愧疚。
“阿善,我給你賠不是了,快出來吧,不要嚇我哦!”流霜擔憂地喊道。
“霜!”黑暗的林中,忽然傳來一聲低沉的答應。
流霜心中一喜,隱約看到前麵樹影下,一個挺拔的身影站在那裏。
“阿善,你怎麼躲在這裏?”流霜緩步走了過去。
距離阿善不到一步,卻見阿善一個前傾,雙臂如鉗般抱住了她。炙熱的唇忽然落了下來,吻住了流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