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趟回來,最讓謝歌弦驚訝的是,自己想會一會的那姑娘,竟將成自個的侄媳婦了。他坐在雙子水榭的另一邊,迎著徐徐暖風,對坐在旁邊那一臉憨態的謝天時笑道:“我這次回來得倒是巧了,竟就碰上你的喜事,怎麼樣,剛剛去給老太太問安時仔細打量過了吧。嗬,怎麼都這會了,耳朵還紅著呢,莫不是被那姑娘的容貌給驚到現在還沒回過神。”
“六,六叔別取笑我了。”謝天時有些訥訥地一笑,此時謝老太太等人正在雙子水榭的東邊說著話兒,謝府的幾位奶奶和姑娘也都在。兩座水榭中間由漢白玉砌成的曲橋連著,相隔並不遠,那邊偶爾還有幾聲笑傳來。謝天時雖生得一副身寬體胖的好模樣,但性子卻是很內向,又有些害羞,說到這婚姻大事,他倒像個姑娘家一般,麵上總止不住的一陣陣發熱。
“我說五哥你到底滿不滿意?今兒這賞荷會,不是你求著老太太辦的嗎,怎麼樣,剛剛你還在那邊坐了一會,是不是瞧著很好?按我說,老祖宗給五哥你挑的那姑娘,可比咱家的姐妹都強上幾分呢。”謝天運湊上來,說著就拿胳膊肘頂了頂謝天時,麵上帶著一絲賊笑。
“是很好……”謝天時擰著自個的衣角紅著臉道,“太,太好了,我這般的模樣都配不上。”他說著,心裏卻不由浮現出李躍兒那張臉,其實莫璃比起李躍兒是絲毫不遜色,而且莫璃身上還多了幾分溫婉的氣質,那是好人家的姑娘身上特有的。而李躍兒美則美矣,但那一顰一笑,都帶著煙花女子的嫵媚,絕非是世人眼中的好女子。可偏他心裏就是對李躍兒念念不忘,即便剛剛瞧著莫璃後,心裏著實驚豔了一番,但卻絲毫沒有看到李躍兒的那等感覺。
府裏這麼多兄弟,這小霸王小祖宗似的謝天運偏就跟呆木頭悶倭瓜似的謝天時最好。故一聽謝天時這般說,謝天運馬上道:“五哥說的這叫什麼話,你不過是圓潤點,這叫富態,人家求都求不來呢,再說那姑娘要是生得不好,能進咱謝家做媳婦兒嗎。”
謝天時慌忙拍了謝天運一下:“八弟別這麼大聲,小心那邊聽到了!”
謝歌弦在旁瞧著這一對活寶,隻見一個是圓乎乎的憨樣,一個則是粉麵朱唇的賊樣,不由嗤的一笑:“你們這哥倆倒是挺能湊趣的。”
“對了,六叔,今兒可是七夕呢,你今晚跟我們一塊溜出去吧,沒準能在街上碰上那莫家姐妹。”謝天運說著又想了一想,接著道,“反正六叔離上任還好些天,就趁這幾日陪我轉轉可好。”
謝歌弦拿扇子拍了一下謝天運的腦袋:“你這才多大點,就想著晚上去會姑娘家了,還叫我帶著,若被三嫂若知道了,可不揭了我的皮。”
“嗨,六叔如今不都是那市舶司的提舉了嗎,又是京中直派下來的,就是我娘以後跟你說話也得帶著客氣。”謝天運絲毫不在乎地道了一句,然後往東邊的水榭那瞧了瞧,又道,“就是不知她們到底會不會出去,五哥也想晚上遇到她們吧,待我去問問,到時咱就往那去啊。”謝天運說著就出去了。
謝歌弦笑了笑,然後看了欲要叫住謝天運的謝天時一眼,便道:“老太太打算將日子給你定在什麼時候?”
“其實還,還沒下定呢,今兒我就是好奇,想先看看來著。”謝天時喃喃道,“而且我也不知道這事怎麼說,我跟八弟他們不一樣,老太太能給我瞧著好的,就是好的,我自個喜歡的……”
謝歌弦即聽出他這話裏的端倪,心裏微一詫,便道:“原來你心裏有中意的姑娘了?是身邊的丫鬟?”
“不,不是!”謝天時慌忙搖頭,然後就垂下臉,“她,她不理我的,我也沒什麼錢。”
謝歌弦看著謝天時這自卑的模樣,心裏的感覺一時有些複雜,生來就在金玉錦繡裏的人,竟也能養出這樣的性子,其實在某種程度上跟他倒有些像。夏秋的風帶著荷香徐徐吹來,他有些愜意地將身子往後靠在亭柱上,然後淡淡一笑:“要跟我說說嗎?”
謝天時抬眼看了謝歌弦一會,想起他這位六叔那樣的出身,心裏猶豫了一會,才低聲道:“是,是個樂戶身份的姑娘。”
謝歌弦一怔,看著謝天時良久,然後忽的笑了,原來是跟他母親一樣的身份,難怪會願意對自己說。謝天時臉上又燒了起來,正後悔自己是不是不該說出這事時,謝歌弦就伸出手在謝天時肩上拍了拍,然後起身看下水榭下的荷花道:“不用這般害羞,心裏能有個喜歡的姑娘也是件美事。”因這事,謝歌弦便再不拿今日這門親來跟謝天時逗趣了,謝天時也因有人跟自己分享了秘密,心中了許些被分擔的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