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縛不吭聲跟著傅青河往渡口邊走,看得出傅青河對突然出現在渡口的四個人很關心,不過他們首先要將二女跟諸少年接上岸藏匿起來,管不了太多事。
林縛的身份牙牌沒丟,他與傅青河隨身攜帶兵器不怕盤查。
林縛雖然是東陽林家的旁支子弟,考中秀才之後,也是七夫人顧盈袖幫著說話,本家許他歸宗。與寒族賤戶的竹木製牙牌不同,他的身份牙牌是銅質的,上麵標明他的秀才身份以及他東陽石梁縣功勳望族的出身,也就有仆從跟隨及攜帶護身兵器的特權。
這個時代,就算是想要拿著刀劍行俠仗義、遊走江湖,也是需要一個好出身的;官府對民眾持械管製雖然沒有嚴格到幾家共用一把菜刀的程度,但是普通百姓沒有特殊的身份跟證明,大眾廣庭之下拿著刀劍招搖過市,被官府發現,不給被當成盜匪緝拿才怪,稍有反抗都會格殺勿論的。
林縛與傅青河蹲在岸邊觀察河裏的輕舟,打算夜裏下手,聽著遠處有轔轔車轍聲傳來,站起來看見有隊官兵押著四輛囚車從北麵官道過來。
官兵押著囚車過境,總是能吸引普通老百姓的興致,渡口的旅人、商販立即聚過去圍觀,林縛他們離得遠,隻看見最後一輛囚車裏坐著一個穿紅襖子的女人、披頭散發的,剛才那四個漢子也從鋪子裏走出來,雜在人群裏圍觀。
林縛下意識的想到這四個漢子出現在這裏是要劫囚車,側臉看見傅青河神色大變,折身便往官道那邊走去,林縛也不多問,跟著傅青河後麵走過去。
等他們走近,那隊官兵正押著囚車進驛館,林縛隻看清最後那輛囚車上紅襖少婦的臉,她容顏枯槁,憔悴不堪,細看去標致的臉上給劃了兩道細口子,身上紅襖多處給刀銳割破,露出裏麵發黃的棉絮來,左脅後露出一小塊肉,給初冬寒風吹得發白,隻是少婦雙手給上了枷鎖,也無法伸手去遮一下。
看情形,押解官兵要在驛館裏過夜明天才會趕路。
先前那四個漢子已先轉身進了鋪子,傅青河神色凝重,林縛輕聲問道:“也是故人?”
傅青河走到無人處,神色凝重的跟林縛說道:“故人遇難,傅某人不能袖手旁觀;傅某若遇不幸,小姐及諸子唯有拜托林爺了。”說著就要下拜。
林縛伸手將傅青河攙住,說道:“事因尚不明,傅爺此時就托後事,會不會太早了?”
“……”傅青河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傅爺當我是怕事之人?”林縛說道,“還是先見故人再說。”
傅青河感激的按著林縛的肩膀,感激的言語也不多說,兩人折回吃食鋪子找那四個漢子。那四個漢子已經離開,跟鋪子掌櫃打聽他們離開的方向,林縛與傅青河一路往北追去。
官道兩側皆是一望無垠的田地,往北兩裏多遠有片楓樹林。秋葉染霜紅勝似火,遠遠望去,仿佛一大捧在田野裏熊熊燃燒的野火,十分的豔麗。
那四個漢子從這個方向離開,他們要劫囚車,不會離渡口太遠,楓樹林最可能是他們的藏身之處,林縛與傅青河徑直往樹林深處走去。
走進去百十步,突然聽見身後有腳步聲,林縛與傅青河轉過身來,十六七名穿著勁裝、拿著刀劍的漢子將他們圍在中間,食鋪子裏的那個中年人眼睛盯著傅青河,說道:“果然是你,還以為看走了眼。你當年既然苟且偷生而去,今日為何又要尾隨而來?”從他沙啞的聲音裏能夠聽出他激動的情緒。
“暫不忙敘舊事,你們這些年都在淮上活動,子昂他們即使被官府捉拿,也應該從淮上解往兩京,囚車為何會經過此地?”傅青河問道,“你們是不是打算在這裏劫囚車?”
淮安府是淮水的下遊,與淮上相距有千裏之遙。
“救不救子昂,關你屁事,”中年人身邊一個矮壯漢子粗聲罵道,“你這個沒卵蛋的東西,有什麼資格在這裏假惺惺的來裝好人?救不出子昂、四娘子,大不了一起上路,黃泉路上兄弟同行,不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