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一路尾隨囚車,為什麼路上不劫,拖到現在?”林縛不理會傅青河跟眼前這夥人的舊日恩怨,當務之急,他要搞清楚一些關鍵的問題。
“他們是縱橫淮上的流馬寇,朝廷緝捕多年,甚至為他們這些流馬寇在淮上諸府成立專門的緝盜司衙門,”傅青河也不介意眼前這些人對自己惡言惡語,給林縛介紹他們,“如此重囚若被同夥成功劫走,押解官兵都將立斬不赦,甚至會誅牽家人——他們要是在路上動手劫囚,押解官兵會毫不猶豫先殺囚的,他們必須要等到官兵與囚車分開,才敢下手。”
“高三虎,他是誰?”那中年人眉頭微蹙的盯著林縛,問傅青河,“你收的徒弟?”
“譚爺對我有活命大恩,你們也不用擔心譚爺會將流馬寇的事情泄露出來。”
“光腳不怕穿鞋的,爺怕個鳥。”矮壯漢子啐了一口,有外人在場,說話收斂了一些,沒有再提將傅青河趕走的話。
傅青河苦笑一聲,跟林縛解釋:“高三虎是我十年前的賤名,要是故人不提,我自己都要忘掉了。”又與眼前諸人解釋,“我在江寧生活了近十年,承祖要是願意,喚我傅青河即可,就當高三虎已經在十年前死掉了……”
“雙戟高三虎,當年軍中多了得的漢子,你也知道沒臉糟蹋這個名字!”一名左耳殘缺一半的漢子站出來憤恨不平的譏笑傅青河。
林縛心想傅青河當年還真是惹了眾惱,眼前都是故人,沒有一個對他有好臉色,他朝眾人拱拱手,說道:“東陽譚縱見過諸位爺……”光腳不怕穿鞋的,傅青河替他掩飾真實身份,也是不希望他給牽涉太深,他便順著傅青河的意思,報了化名。
傅青河對為首的中年人誠懇的說道:“承祖,當年事不去提他;要救子昂、四丫頭,我總能盡些微薄之力,你們要真想救人出來,不能趕我們走。”
林縛心想矮壯漢子嘴裏的“四娘子”以及傅青河嘴裏的“四丫頭”應該是那囚車裏的紅襖少婦。他聽傅青河喚眼前這個中年人“承祖”,瞬時想起他是誰來了,秦承祖等流馬寇的海捕文書,東陽府境內也有張貼,沒想到眼前這個看上去還有些儒雅氣度的中年人竟然是鼎鼎有名的流馬寇首領。
秦承祖沉吟片刻,跟傅青河解釋說道:“淮上諸府成立緝盜司衙門之後,各府都撥銀新設一部緝盜營,專司剿滅我等馬賊,在淮上活動就日益艱難。陳韓三今年又投了官府,我們在江嶺活動,沒有及時得到消息,入秋後在江嶺給陳韓三這死狗領著三營緝盜營官兵咬了一口,兩百多兄弟,才不到五十個兄弟衝出來。淮上不能待,我們便往下遊走,子昂、四娘子領了兩兄弟進新浦城打探消息,給陳韓三率眾追來的緝盜營圍上沒能脫身……陳韓三派了親信要將他們押到江寧邀功。”說及陳韓三這個名字時,中年人咬牙切齒,恨不得要將生剝活吞了下去。
“其他人呢?”傅青河問道,秋後有近五十人突圍出來,眼前才十六個人。
“手足齊全的兄弟,就是你看到這些人,三黑跟吳齊在林子外守著。”中年人神色黯淡的說道。
“才十八人,你們就想劫官驛?”傅青河眉目皺起來,問道,“你們也知道押解囚車的一隊官兵皆陳韓三所部精銳,清浦津巡檢司刀弓手有八十餘人,就駐在左近,驛館驛卒也有三十多人,你們就想劫官驛?”
“有什麼辦法,唯有進了驛站,子昂他們才會給關押到單獨的房間裏去……離開清浦津之後,這夥官兵要走水路,乘官船前往江寧,下手的機會更渺茫。”中年人說道,從他的語氣裏能夠聽出,他還是願意跟傅青河商議救人之策的。
清江浦出海口水深很淺,不利大船通行,從清浦津往上行,航道條件就優越得多,隻要避開淺水灘,三五百石的中型舟船通行甚是便捷。從淮安府境內經過樊良湖、橫穿洪澤浦,就能進入東陽府境內,有河流再貫通到江寧府。等官兵押著囚車上了官船,想要毫發無損的將人搶出來,那真是難於上青天。但是就他們這些人衝進驛館救人,跟送死又有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