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就藩江寧之後,多方受張希同的製肘,對張希同本沒有好感,將要登位,將張希同當成落水狗一腳踢開正合他的心意;寧王卻無法將嶽冷秋一腳踢開。
嶽冷秋便稱病躲在宅子不出來,又指使人放言稱即使皇上在北地不幸遇難,江寧也要過了孝期才能議擁立之事,更何況皇上生死不明?便硬生生的將議立事給拖下來。
嶽冷秋也是想著以退為進,從張協投敵的幹係裏脫身出來,沒想到魯王竟有給淮東控製的可能,拖到這時也是騎虎難下,更不敢輕舉妄動了。
張晏、劉直走進來臥室裏來,看到嶽冷秋臉焦黃、臉頰也瘦陷下去,不像是裝病,隻當他是惶恐給張協投敵事牽累所致。
雖然嶽冷秋不想談什麼,但也要做做樣子,讓老家人嶽安與次子嶽篤明先退出去。
張晏坐到嶽冷秋的榻前,說道:“嶽公啊,殿下對你的忠心是清楚的,也是受張協那狗賊牽累。我在別人麵前,也挨到殿下訓斥——這都是做做樣子啊,可不能當真聽到心裏去。這北地一糟糊塗,三五年內是無法收拾了,但兩湖、江西、兩浙也不安穩啊,比起別人,嶽公才是中流砥柱,你可要撐住啊!”
“老臣對朝廷、對殿下忠心耿耿,但也沒臉再留在江寧,張大人、劉大人,你們代我去跟寧王請求,讓我去徽南,寧可死在奢家的刀下,讓天下人曉得我的忠心,也比坐在江寧受這冤枉氣強!”嶽冷秋撐著身子,胸口就難免悶氣,這段話說得斷斷續續,倒是平添的幾份可憐。
嶽冷秋要去徽南?張晏心裏一凜,不管嶽冷秋是不是以退為進,這時候自然不能讓他離開江寧去徽南。再說了,鄧愈已經是徽南製置使了,讓嶽冷秋去徽南,拿什麼官位安慰他?即使鄧愈願意,這一切也不合規矩。
“嶽公就不要說氣話了,”張晏勸道,“江寧這局麵,怎麼離得了你這個中流砥柱呢?”
這會兒工夫,老家人嶽安走進來,稟道:“陳西言陳閣老過來探望老爺……”
嶽冷秋、張晏、劉直三人皆是不解:陳西言這深更半夜的跑到嶽府來做什麼?
陳西言這段時間雖然也很活躍,但都是聯絡吳黨內部人士,擁立之事,向來都是由餘心源出麵。餘心源不過來拜訪,偏偏到江寧後不大在外人麵前露臉的陳西言這麼晚跑過來探訪,怎麼叫嶽冷秋不多想?
不管怎麼說,嶽冷秋還沒有架子將陳西言擋在門外不見,假裝掙紮著坐起來,讓次子代他親自到門口去迎接陳西言進來。
陳西言倒是早知道張晏、劉直也在這裏,他須發皆白,但身子還硬朗,看到嶽冷秋坐在病榻前,說道:“張大人、劉大人在這裏再好不過——嶽公這場病一病近月,我帶了一劑良方過來給你……”
嶽冷秋心裏一驚,他詐病一事自然瞞不過陳西言這隻老狐狸——但聽陳西言的話,似乎對魯王之事有所察覺。嶽冷秋心裏想:難道淮東已經做通吳黨的工作了?
“都勞陳閣老費心了,我這病哪有良方可醫啊?”嶽冷秋打趣的苦笑道。
“我帶了一個人過來,嶽公見過就知能不能醫!”陳西言說道。
“……”嶽冷秋越發肯定陳西言給淮東收買了,但是也無計可施,總不能這時候就撕破臉,隻能硬著頭皮見淮東派來的人。
張晏、劉直心裏疑惑不解,不知道陳西言帶了誰來見嶽冷秋還不避開他們。
林續文大熱天裹在布氅裏,進了嶽府才解下來,身上就悶出一身臭汗,走進嶽冷秋的臥室。
“林大人!”劉直駭得瞠木結舌!張晏、嶽冷秋與林續文沒怎麼見過麵,印象不深,但劉直在津海跟林續文處了一段時間,自然是一眼就將他認了出來。林續文選擇這個時機秘密抵達江寧,劉直當即就將嚇出一身冷汗來!結結巴巴的說道,“林…林…林大人,怎麼就回江寧了?”
所謂的林大人,有三人最出名,而且這三人都出自一族,權勢薰天!
第一個是崇州伯、淮東製置使林縛,眼前這人自然不是林縛。
第二人是東陽知府兼督兵備事林庭立,林庭立快有六十歲了,眼前這人才四十歲出頭,自然不會是林庭立。
第三人就是都津海漕運使兼知河間府兼督兵備事林續文。
張晏認出林續文來,也是陡然嚇了一身冷汗。
嶽冷秋心想果然是淮東來人,但看到林續文不避劉直、張晏的站出來,暗道:難道淮東軍已經護送魯王到江寧城外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