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遠處,淮東軍為攻城所築的雲台,比城裏的串樓還要高出一丈,置在雲台之上,不需要人畜拉拽就能發射的大小型拋石弩及床弩,是壓在守軍頭上的大患。
飛擲而來的石彈雖說談不上很準,但隻要挨上,不死也要殘半條命;巨如大槍的床弩大箭飛射而來的破空聲更是讓人聽得直打寒顫。
雲台下,淮東軍兵卒隊列整飭,堅如磐石。
為了限製雲台巨弩對城頭的壓製,秦子檀、溫庭瑞多次組織將卒出城反攻,與淮東軍在城下激戰,以沉重的代價縱火燒毀多處雲台、摧毀淮東軍拋石弩、床弩數十架。
站在周同身後、親自到永嘉城外大營督戰的林縛,心裏就是有在永嘉打消耗戰的心思。在兵力部署上,林縛以張季恒、劉振之兩部崇城步營精銳來守住陣腳,防範永嘉守軍的出城反擊,用戰鬥力相對較弱的新浙南軍及浙東行營軍輪番攻奪城頭,在攻城器械上的準備更是充足。
當世鑄造工件幾乎都是采取泥範,淮東在鑄造一些重要的工件上,已經采用瓣式鋼模為範。製作一套鋼模的成本自然是高昂無比,但一套鋼模可以鑄造數以千計的工件而不損毀,平攤到每個工件上的成本之低廉,遠非使用泥範的傳統工匠能想象。
隨軍工輜營編有各種工匠,各種工件、組件能以較為低廉的成本以及按照標準件生產的模式提前大量準備,包括鬃、麻、絲、膠等材料也是在戰前就大量儲備,就近采伐新檀、新櫟等木製造炮梢,淮東軍在戰時每天就能建造數十架巢車、床弩、拋石弩等軍械補充戰事中的損毀。
拉鋸戰持續了有二十天,雖說每天都有大量的軍械損毀於永嘉守軍的反擊之中,但到四月二十一日,在永嘉城的南麵,以巢車為骨架所構造的雲台,達到相間兩百步就有一座的水平,打擊麵覆蓋永嘉城的整個南城牆。環以雲台,還有護牆、柵牆、壕溝等圍護。
在淮東軍將卒或從墁道或用雲梯附牆或走雲橋攀上城頭之前,守軍也隻能先躲在雙層硬木搭設的低平戰棚下避箭石,無法先進入城頭,以致大失主動防禦的先機,守城優勢大減。
也許是當年在跟李卓所率東閩軍的殘酷對峙裏,八閩戰卒磨練出超堅韌的意誌,使得八閩戰卒在持續承受近二十天的輪番攻打下,意誌仍堅如磐石,沒有絲毫的動搖,但累積下來的傷亡,令人觸目驚心。
八千守軍傷亡過半,也許淮東軍的傷亡人數要更多一些,但秦子檀、溫庭瑞及其他永嘉守將心裏清楚,如此殘酷的拚消耗要是再持續下來,他們的情勢將會非常的不利。
燕胡騎兵能夠威脅淮東的北線、威脅到淮泗一帶,迫使淮東主力北移,至少要等到入冬、河淮地區的河流冰封之後,還需要半年的時間——這還僅僅是推測。
半年時間裏,淮東北線幾乎不會受到絲毫的威脅,淮東就有在永嘉城外打持久戰的條件跟基礎。淮東軍也有這樣的心思,一直都在持續不斷的加強楠溪江兩岸的營壘,到今日,在永嘉城對麵的淮東軍營堅如城寨。
要是想咬緊牙、讓如此殘酷的消耗戰堅持下去、守住永嘉軍,秦子檀估算著還要從西線抽調一萬精兵過來。事實上,隻要永嘉守軍兵力增加,反而能限製淮東軍的攻擊強度,畢竟淮東軍能調用的兵馬總數也有限。
林縛舍得以一萬人的傷亡奪下永嘉城——一萬人的傷亡是淮東軍在南線兵力所能承受的範圍,不會大幅降低淮東軍的戰鬥力跟作戰意誌,但傷亡提高到兩萬人時,情況就會大不一樣。
一旦永嘉守軍兵力大幅增強,對林縛來說,最終隻能將積極的奪城戰改為長期、近距離的軍事對峙。
秦子檀、溫庭瑞以及東陽縣的奢飛虎、在婺源的奢飛熊以及遠在晉安的浙閩都督府諸人,這時候都要權衡雙方以永嘉城進行殘酷軍事對峙的利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