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大船,楚錚倒不覺得錢江口的風浪有多大,林政君號也悄然啟船,往昌國島而去。高宗庭邀楚錚進船艙詳說青州局勢。
陳芝虎襲奪樂陵,顧嗣元率部攻之。
在樂陵激戰數日,顧嗣元始終未能奪回樂陵,待叛將周知眾率部渡朱龍河進入南岸,顧嗣元被迫率部退入陽信,據城以守。
青州局勢明麵上的發展,淮東是清楚的,但是青州軍具體的兵力部署與防禦策略,就遠不如楚錚知道得詳細。
在楚錚南下之前,顧悟塵為堅定守陽信、朱龍河的信心,將行轅移到陽信,督促軍民加緊修築朱龍河南岸的防壘,其時從陽信及周邊地區征用民夫近四萬人,青州軍在陽信的駐軍也多達兩萬餘人。
由於駐兵分散在防壘的各個分駐點上,當陳芝虎出乎意料的率部穿插平原府襲來,樂陵當裏的駐軍不足兩千,而集結於陽信城的駐兵也不足四千。
樂陵駐軍給陳芝虎奇襲擊潰,顧嗣元在陽信一時也集結不了足夠的兵馬立即反撲樂陵,這才最終給陳芝虎在樂陵站穩腳跟。
要不是青州軍分兵於防壘,一時間集結不到足夠的兵力打反攻,陳芝虎所部就算再梟勇善戰,陳芝虎再是當世名將,在數日強行軍精疲力遏、奔襲樂陵兵馬又不足三千的情況,給逐走的可能性也會居多。
陳芝虎所部皆百戰精銳,一旦站穩腳跟,就穩如磐石,未倉促擴編、兵甲不全的青州軍能敵;唯一的希望就是指望梁家能抽調精銳與青州軍聯兵奪回樂陵。
梁家在這時候應不會再有隔岸觀火的心思,當年陳塘驛之敗早就證明梁氏父子不是能依仗的將帥,但梁氏父子這次的反應之慢,還是叫人失望。也許他們的能力也就欺負、欺負流民軍。
這時候還不清楚燕胡會往陽信投入多少兵力,但既然這次都將陳芝虎從西線調來,燕胡此戰投入的兵力絕不會少。
從楚錚這邊得知一些淮東所不能知的青州軍事部署細節,高宗庭站起來,背著燭火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楚錚也知軍略,當然清楚陽信情勢危急到萬鈞一發的程度。
臨淄府處於黃河的下遊,由於崇觀九年的那次黃河大決堤,洪水在黃河下遊地區大肆泛濫,臨淄府一時之間也變成汪洋澤國。
黃河修堤民夫大亂,使得修複黃河故堤的努力變成泡影,不過流水終是循低窪而走,經過這幾年的折騰,黃河流水最終由朱龍河、衛河、小清河等河分流。
流經臨淄府境內的就是朱龍河與小清河。朱龍河在陽信城北流過,小清河從陽信與廣饒之間流過。小清河實際形成陽信與廣饒之間、屏蔽臨淄府南部地區的天然屏障。
但當青州軍的主力集結在陽信,而陳芝虎在樂陵站穩腳跟,叛將周知眾隨之率部渡過朱龍河,小清河又成了阻礙青州軍主力從陽信從容撤出的障礙。
小清河上僅有一座木橋,近有敵兵窺視,很難利用這座木橋將數萬軍民撤到南邊來。
眼下,青州軍主力隻能集結在陽信據城以守……
“燕胡選擇這個時機打陽信,不利其騎兵出動,但實際上也是利用東海夏秋風浪狂暴,避免淮東軍走海路襲擾其側後——就看陽信能守多少時間了!”高宗庭說道。
陽信離海不遠,楚錚在陽信統領鄉兵時,也時常到海濱操訓,然而渤海灣之內的風暴又怎麼與夏季暴謔的東海相比?以往隻曉得淮東借海船往來南北便捷之極,卻不知道海民常說海途凶險竟然如此的可怖。
這次來明州找林縛與高宗庭,從給颶風侵襲過的東南沿海地區走過,心裏知道就算淮東與青州不交惡,在風暴季過去之前,淮東也斷無可能走海路援青州。
淮東的兵力幾乎都壓在南線,即使無視奢家在浙郡的軍事壓力,能悉數抽出——不能走海路,數萬兵馬渡過錢江,進入浙北,從杭地北上,沿太湖西岸穿過平江府,再渡揚子江到崇州,走捍海堤大道到山陽渡淮河進入淮泗,再經沂南翻越沂山進入青州府境內——就算董原與梁家同意給淮東軍借道,這麼一番折騰,三五萬大軍進入青州府,少說也是兩個月之後的事情。
遠水救不了近火啊!
不能指望淮東,難道能指望登州鎮或梁家、能指望更西麵的長淮軍?
很顯然,燕胡在晉南的兵力,必然出動牽製長淮軍及梁家難以動彈的,即使柳葉飛不計前嫌,登州鎮兵力也實在有限,與青州境內除陽信之外其他地區的駐兵合在一起,也就能湊出兩萬多雜兵,守土尚不能,如何援救?
眼下隻能指望顧家父子率青州軍主力能守住陽信,隻要將燕胡南下兵馬拖疲,圍就自解。好在顧悟塵此前一心守陽信,在陽信儲備的糧草相對較充足,能支撐幾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