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心史心裏苦笑:江寧要賑災也要有銀子才成,便是知道淮東在救災事上沒有指望江寧,他不能幫江寧將這事推脫幹淨,隻能敷衍說道:“江浙風災潮難,奏知朝廷知曉,是本官的職份;不過本官這次來明州找林大人,是向林大人討詢應對青州局勢的意見……”
“青州……”林縛站起來,下意識的轉身看向北方,澄澈的天空飄著稀疏的淺雲,有著風暴過後的平靜。在昨日就傳來青州軍主力在陽信給合圍的消息,從樂陵渡進入青州境內的燕胡兵馬初步估算就有六七萬之多,而且燕胡還有進一步向東線增兵的趨勢……
雖說淮東今日的實力已是不弱,但也沒有將天下責任都承擔下來的實力。
“皇上及朝廷諸公是什麼意見,”林縛反問孟心史,說道,“替朝廷分憂,本侯責無旁貸,隻要有上諭傳來,無不悉數遵辦。”
孟心史心道:要是僅傳上諭就能讓淮東遵照行事,何苦他一路奔波過來代表朝廷問策?
“當初定策守河淮之時,就考慮到陽信城池堅固,才允青州軍在朱龍河南岸築防壘。此時雖有大股虜兵渡朱龍河南下,對陽信形成圍困之勢,然而陽信城固兵強,一時沒有失陷之虞,”孟心史說道,“河淮雖說分四鎮禦敵,但兵力空虛,不足以跟燕南、晉南之虜兵相抗衡,也致使虜兵敢集兵專打一路,而不畏三鎮相援。皇上及諸公認為,要扭轉河淮形勢,唯有充盈河淮防兵一條路可行。隻是此時天下能抽調之兵太少,才使本官來明州跟林大人討策……”
林縛微蹙眉頭:江寧相信青州軍在陽信能堅守一段時間,無意直接派兵增援青州,以防中了虜兵的圍城打援之計,而是想繼續加強河淮防線的兵力,在外圍增強壓力,迫使攻城不利的虜兵從陽信解圍而走。
林縛順水推舟的說道:“浙東戰事雖緊張,但朝廷要有差遣,淮東願抽調二三十營精銳甲卒代守沂南,也可出沂山進援青州……”
孟心史當然聽得出林縛以進為退的意思:梁顧擁立魯王事敗,梁家在沂南駐有萬餘精兵,就是防備淮東從背後再捅梁氏一刀,朝廷哪有能力讓梁家將沂南讓出來給淮東派兵駐守?
“浙東戰事關乎江寧之根本,非淮東不能勝任,江寧諸公的意思,也希望淮東能專心浙東戰事,”孟心史說道,“陳相是要本官來問林大人,董大人可堪重任?”
楚錚倒是早就猜到朝廷也許不會允許淮東從南線抽兵支援青州,但親耳聽孟心史說出來,心裏仍不是滋味。淮東若不援青州,朝廷能從什麼地方調兵解陽信之圍?
“怎麼說?”林縛問孟心史。
“魯國公遣使進江寧,陳述在沂南駐兵之緣由:徐、淮兩鎮兵馬,則招安流寇而成,流寇寡恩而無義,心思有變,不能不防備。倘若淮西有大將駐守,與淮東共同鎮攝徐、淮兩鎮不敢有異動,使其效忠朝廷,魯國公則能放心將沂南兵馬北調……陳相思來想去,覺得董大人或許合適,林大人以為如何?”孟心史說道。
林縛心裏暗笑:魯國公梁習倒是會找借口,拿徐州、淮陽兩鎮當借口,不過是希望在淮西能有一個能牽製淮東的人物出現,來平衡淮東對淮泗地區的控製力。
陳西言心裏急於將董原從浙北逐走,好加強江寧對浙北地區的控製權,但擔心將董原從浙北調走之後,孟義山、陳華文二人不足以守住杭湖,不敢輕易調整浙南的兵力部署。
高宗庭與葉君安相視而笑,他們對吳黨逐走董原的心思早有揣測,燕胡圍打陽信,隻是促進了事態的發展。
林縛心裏盼不得董原早從浙北調走,但表麵上還裝控作勢的問孟心史:“嶽相、程相等人,是什麼意見?浙北這時候離開不董大人主持啊。”
“嶽相以為淮東若能對會稽用兵,則杭湖無憂,甚至能從徽南調一部兵馬北上以實長淮軍……”孟心史說道。
“容我考慮一二,”林縛低頭思慮,又與身邊人說道,“安排孟大人先回城裏休息……”
楚錚不清楚淮東到底是什麼打算,心想淮東一時也抽不出兵馬去援青州,但照孟心史所言,隻要淮東立時對會稽用兵,在東線牽製奢家無法對徽南、杭湖用兵,朝廷就可以調董原加強淮西的軍事部署。同時,還能從徽南直接調一部精兵填到大梁,梁家也能調沂南兵馬北上,補充濟南的兵力不足。
雖說這一係列調動、調整,沒有直接派兵解陽信之圍的意思,但隻要河淮防線的兵力充實起來,必然能限製燕胡不敢放手攻打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