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庭瞻又下令將從山陰城緊急調來的四架投石弩,扛到陣前組裝,打算用投石弩配合甲卒,一次性將淮東軍的灘頭陣列打垮掉。
這四架投石弩,都是用人力拉拽發射的。三五十人操作一架投石弩,需要百十步縱深的操作空間。此時在狹窄的坡頭,也隻能放下四架拋石弩打擊淮東軍,再多,就要擠占步卒列陣的空間。
另外,要打擊到淮東軍,浙閩軍的投石弩,必須要布置離淮東軍三四百步之內的前陣;但離前陣太近,很容易給淮東軍的反攻摧毀。
所以浙閩軍無法在陣前單獨使用拋石弩;有史以來,投石弩更多的使用在攻城攻寨的戰事之中,唯有將敵軍封鎖在城寨之內無法打反擊,投石弩才會發揮最大的優勢來。
眼下,蘇庭瞻命令部將精銳步卒前衝,死死的抵住淮東軍的車陣絕不後退,才能將拋石弩放置到陣前使用。而抵前的甲卒不能後退,自然要承受極重的傷亡。
要想獲得勝利,隻能拿人命去填,有片刻猶豫,就可能招來慘敗。
回憶與淮東軍這些年來的戰事,蘇庭瞻心頭湧起無力感,淮東軍在軍械上要領先太多。戰船且不說,淮東軍所製的蠍子弩,是一種小型的拋石弩,用絞弦發力,不用人力拉拽,甚至可以放置在戰船甲板上能放射石彈。與床弩配合,淮東軍戰船能給搶灘步卒提供約三百步縱深的封鎖。
浙閩軍要打淮東軍灘頭陣前的側翼,必須要承受極慘重的傷亡,才能接近淮東軍兩頭抱江的車陣側翼。而且淮東軍所生產的蠍子弩才三百多斤重,四五名健壯扛著,就能隨突擊部進退,甚是好用。便是在縱深在百餘步的車陣之內,淮東軍除了投入三營甲卒外,還要餘地放置數架蠍子弩配合防守,令浙閩軍吃盡苦頭。
高麗水軍曾從淮東水營手裏繳獲到這種投石弩,奢飛虎與秦子檀也曾費盡心機,從高麗人手裏獲得一艘戰船及兩架投石弩運往晉安找工匠仿造。
仿製成本高不說,蠍子弩所用的絞弦極難仿造,晉安那邊試製了二三十架蠍子弩,投射距離遠達不到淮東軍所造三百步的標準,隻能放棄不用。
蘇庭瞻這時候甚至願意用千名悍卒換幾架蠍子弩能隨軍進退——盾車再堅實,畢竟不是城牆,終是難抵三五十斤重石彈的轟砸。奈何軍械不良,要想將淮東軍的灘頭陣地打垮,隻能用勇武悍卒的性命去填。
浙閩軍這一次的反攻格外的猛烈,披甲將卒陣列密集得如牆推進,殺氣騰騰而來;而在陣後,數百民夫肩扛臂抱,拖拽巨大的投石弩往前陣移動。若讓拋石弩在陣前安放投射石彈,在將卒擁擠的陣列之內,一枚石彈很可能就會直接砸死數人……
唐複觀看向傅青河,說道:“敵軍已然孤注一擲,我們下一撥反攻不能湊效,就難免慘重傷亡——請守護移到船上替末將撩陣!”
“左右將卒都看著你我,我可不是渡江過來鼓舞一下士氣、看到危險就往後縮的人,”傅青河單臂負於身後,眯眼而笑,說道,“敵將既然孤注一擲,我軍能否打開缺口,能否將會稽守軍主力牽製在老塘浦不讓他們撤出去,也就在這一舉!這次應該可以將擲彈手都用上去吧!”
火油罐早先給淮東軍集中用於船戰,大規模用於步戰,卻是攻打永嘉時周同所先創。
在溫庭瑞率殘部從永嘉城撤出時,周同果斷使步卒攜大量火油罐攀上城頭開路,勢如破竹,從永嘉城東南角先打開缺口,一度將永嘉城東城門樓從浙閩戰卒手裏奪來。進而燒毀當時連接楠溪江東西兩岸的棧橋,將一部敵軍封鎖在東岸,未能撤出。
溫庭瑞及秦子檀率殘部退入楠溪源河穀遇奇襲大敗,諸將死傷無數,雖有三五百殘卒逃往仙居,但無人能提醒奢飛虎等人淮東軍在強攻永嘉城最後一戰中所使用的戰法大不同以往。
火油彈密集投擲,對密集步卒陣列的打擊最為有效——幾乎能在極短的時間,造成敵軍密集陣列的混亂,配合反攻,能輕易一舉壓垮敵陣而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