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這邊早就備下千餘枚火油罐,選出百餘人專門作為擲火彈手,列入陣中,但由於唐複觀率部堅守灘頭的前期任務,是盡可能將會稽守軍主力吸引到老塘浦來,而不是將守軍趕進城寨裏防守,所以昨日激戰到現在,火油罐也僅是在防守時零星使用。
攻守用火是常規戰術,淮東軍用火油罐,浙閩軍射火箭,隻要不是給燒到易燃的器械,甲衣、須發給燒著,撲滅也容易,很難引起特別的注意。
當蘇庭瞻下達許進不許退的死令,使兩千披甲悍卒分作兩隊,密茬茬的往灘頭擁來,就注定慘淡收場的結局……
八閩戰卒密茬茬的擁來,用大盾護住頭臉,抵住已然鬆動的盾車往前推。抑或數十人簇擁著衝車而來,無視箭矢飛石的射殺,將盾車撞翻在地,撞開缺口,更多的兵卒都往缺口湧來——在淮東軍前陣堅如磐石的甲卒之後,擲彈手點燃用軟木塞密閉的陶罐布頭,往敵陣擲去。
雖說奮力投擲也不過三四十步的距離,但這三四十步的範圍裏,擁擠不下三五百名浙閩軍兵卒。罐觸鐵甲即碎,特製的黏稠火油潑灑而出,粘附在兜鍪、甲衣、刀盾之上,甩擦不掉,火勢一起,漫開一片,非燒盡不熄。
車陣之前頓時燒成一片火海。
蘇庭瞻選來前驅死戰的兩千餘戰卒雖悍不畏死,但陷入火海,燒成火人,也陷入慌恐之中。哀嚎悲叫瞬時充塞戰場,聽得心頭顫栗;後陣更是遲疑,沒得令後退,也不敢前突衝入火海……
唐複觀就在此時下令擂鼓進擊,兩千甲卒擁盾車左衝右突,踐踏著灘頭的殘火前進。
甲衣給點燃的前陣浙閩軍兵卒就如火人一般,隻要還有一息尚存,多挨不住火毒燒心之痛,痛苦嚎叫。有凶悍撲上來抱住淮東軍兵卒要同歸於盡的,但更多的人,或丟兵棄甲,就地打滾,想要撲滅身上的火頭,給淮東軍反攻衝擊,根不就壓不住陣腳,倉促後退。
頓時間,進入戰場的兩千餘浙閩軍及擁拋石弩前進的數百民夫亂作一團,大潰四逸。但老塘浦寨前的地形狹窄,最終有大量的潰兵被迫直接衝擊在老塘浦寨北側集結的會稽守軍主力……
奢飛虎跨在馬背上,本要親率主力往北迎擊從湖塘頭登岸、奔襲而來的淮東軍主力,哪裏曾想到側翼會在突然間就垮掉?
“都督,逃吧,再不逃就不及了!”蘇庭瞻狼狽逃來,縱身下馬跪到奢飛虎的馬前叩頭請罪。
“你做的好事!”奢飛虎發恨的一鞭抽出去,將蘇庭瞻的臉拉出一條血淋淋的鞭印子,命令左右百餘披甲扈騎,“跟著我往下衝,不管誰在前頭,一律衝殺至死!不得有絲毫猶豫!”
“都督,來不及了!”蘇庭瞻上前拉住奢飛虎座騎的韁繩,“過了今天,都督取我頭顱,我絕無怨言,但再不逃,所有人馬都要交待這裏啊!”
大量潰兵如浪頭湧來,而淮東軍兩千餘甲卒緊咬其後追殺。
奢飛虎手裏僅有百餘扈騎,先要將潰兵衝散,才能去遏製淮東軍的攻勢——而淮東軍在東岸的兵馬已經動了,兩隊甲卒正火速通過浮橋,往西岸趕來。
當主力給潰卒裹如陣腳動彈不得,僅靠百餘扈騎如何攔得住淮東軍數千悍卒的攻勢。在北麵,已經登入西岸的淮東軍主力就差三四裏的距離未到。
千鈞一發之際,也根本沒有時間將大隊人馬撤入老塘浦寨暫避。
當今之計,唯有奢飛虎引馬先逃,使大部兵馬撒開腳丫子隨後,將逃往山陰城的通道跟口子打開,才是當下盡可能多保存兵力的唯一可行之策。
一旦主力都卷入徹底的混亂之後,潰敗而四散逃逸,隻會給淮東軍分頭撲殺,奢飛虎想整頓兵馬守住一兩座城池等候援軍來救也不可能。
奢飛虎甩鞭欲再抽蘇庭瞻,左右部將也一起擁來,強牽著韁繩,就往西逃。
頃刻間,兵敗如山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