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君安寫一手好文章,林縛看過一遍他所草擬的折子,說道:“道墟埠之挫,教訓深刻,軍司內部要總結;但毛騰遠死於戰事,向朝廷請功,不宜將他漏去……傅叔,你覺得呢?”林縛將折子遞給傅青河。
常理說“兵貴精而不貴多”,林縛也一向走精兵策略。
但除了精銳戰力用於戰事攻堅之外,隨著淮東控製區域的擴張,還需要大量兵馬衛戍地方。
林縛單獨設置行營軍,混編水步騎諸兵種,作為衛戍地方所用,但在投入的兵甲、軍械、馬匹等資源方麵,都要遜於軍司直轄的精銳戰力。
林縛實際是將行營軍定位於軍司直轄的精銳戰力與工輜營之間的次級兵種存在。
這也能保證淮東能更合理的配備軍事資源。
依照林縛的設想,行營軍主要責任是衛戍地方,在重要戰役上,配合軍司直轄精銳戰力作戰。這次為了配合陳西言將董原調出浙北,林縛在準備不充足的情況,很突然的調兵進入曹娥江西岸作戰。
無論是長山營還是崇城步營兩支精銳,都來不及調動進入預設,林縛隻能完全讓浙東行營軍頂上當進攻的主力。
事實上,林縛不僅優先將兵甲、軍械供應軍司直轄精銳戰力,也優先將優秀的將領編入軍司直轄,行營軍將領則多少有些良莠不齊。
唐複觀是從東閩戰事裏成長起來、素來給虞萬杲依重的優秀將領,甚至隨他從建安軍殘部一起投附淮東的諸多部將軍事素養也很過硬,畢竟是屍山血海裏成長出來的將領,總不能差不到哪裏去。
韓采芝、陳魁立出身上林裏鄉營,又隨流民軍征戰天下,最終投附淮東。在流民軍裏,他們軍事上的素養,實要遜過張苟、陳漬,更不能跟孫壯、劉妙貞相比了。
左光英原是在地方上捕盜捉賊的武官小吏,在浙南抵抗軍裏,勢力最弱。當時淮東不給劉文忠、葉肅所重,隻能盡力拉攏左光英,左光英也得以成為浙東行營軍的重要將領。而實際上,左光英麾下李白刀、耿文繁兩員部將,倒是更引起林縛的注意,有意加強培養。
毛騰遠本是投附奢家的明州府校尉,正由於他的投附,淮東軍才能在去年春後刀不血刃的拿下明州府城。戰後敘功,也是拉攏、取信地方,林縛將毛騰遠列為四校尉之一,也沒有將其部屬解散,還由毛騰遠率領。
種種因素,造成即使在浙東行營軍之中,毛騰遠所部戰力也是最弱的現實。
在瞬時萬變的戰場上,毛騰遠在擊潰最初攔截的守軍之後,看到又有援軍奔襲而來,意誌不夠堅定,出現猶豫,未能果斷將兵力展開而遭致慘敗,細想想,也不是那麼令人意外。
要追究責任的話,林縛也難脫其責。林縛就當時諸部所處位置進行部署調整,而沒有認真去考慮諸部之間的戰力差異,也是考慮不周。
毛騰遠戰死不說,三千餘卒大多數人都沒有接戰,就在混亂中給趕下曹娥江。
幸虧有戰船正掩護側翼而運兵木船也沒有遠去,及時參與搜救,才避免三千餘卒淹斃曹娥江的慘劇發生。但即使如此,也有六百餘卒來不及搜救、溺水而亡,而往道墟埠逃散的兵卒,也在混亂中給殺兩百餘人,浙東行營一旅編製近乎給打殘,殊為可惜。
道墟埠之挫,因素很多,林縛也不會將責任都推到毛騰遠一人身上;再說毛騰遠亡於此役,當世有講究“入土為大”的規矩。
傅青河大略看過葉君安擬的折子,說道:“請功折子是不能將毛校尉漏了,不然會寒了人心……”
“我這就去添上……”葉君安說道,他因與毛騰遠同出明州地方,為避嫌,才刻意將毛騰遠的名字從請功名單裏漏掉,畢竟道墟埠之挫,也敗得太難看了些,很難替毛騰遠推脫責任。林縛親自說添上毛騰遠的名字,葉君安自然照辦。
葉君安拿著折子去修改,林縛又拿起棋子,繼續跟傅青河下棋,還與傅青河、高宗庭分心說事:“這一戰,我們贏得有幾分僥幸啊,看來以後我們要堅定在正麵戰場投入精銳戰力作戰的決心……”
“也是,要是韓采芝所部在湖塘頭搶灘受阻,第一次渡江很可能就無功而返。”高宗庭說道。
林縛說道:“我打算對浙東行營軍進行進一步的調整——調唐複觀任崇城步營副指揮使,將進入會稽的陳漬、張季恒所部都調給他統一指揮;提拔馮衍、黃祖禹二將為指揮參軍暫代旅帥職,調陳白刀、耿文繁二人及所部加強馮衍、黃祖禹兩部戰力,各任營將,將在會稽的崇城步營擴編到四旅二十營,這樣我在北營也有一部能直接調用的精銳戰力存在……”
“不等這一戰打算再調整?”傅青河問道。
“奢家兩位公子在會稽集結的兵力,不足以強攻我,”林縛笑道,“我在會稽集結的兵力,也不足以強攻他們——難不成他們還要指望我這時候將兵馬拉出去跟他們野戰?如今情形,無費是耗著,他們能耗得過我不成?”
“得了便宜便應要賣乖,”高宗庭說道,“於鏡湖之北,會稽地勢要遠重於蕭山,守軍在會稽城儲備軍糧達十萬石,蕭山所儲,就應該遠少於此數;如今奢飛熊率四萬兵馬集於蕭山,軍糧會很快耗光——到時且看他們動作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