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笞刑(1 / 3)

林續祿去尋張玉伯,就吃了閉門羹,連人都沒有見到,就給衙門外的老吏轟趕出來,憤然而走。

但這事沒完,天一亮,江寧城裏主要的十幾家大米行、米鋪,都以盤點倉儲為名、閉門歇業,獄島那邊也封倉鎖河。

剩下的那些小米行沒有東陽鄉黨的背景,在顧天橋都給府尹大人扣押的情況,倒不敢頂風作浪,閉門歇業,但存糧有限,又沒有進購的渠道,撐不住半天,存糧就統統售罄。

米行有糧,米價再高,形勢還不至於混亂;米行存糧售罄、斷了糧源,市井街巷就難免恐慌起來。唯能叫人稍心安的,也就是城裏所設的數十處粥場還沒有停,但何時會停,誰都說不好——有人默默忍受,有人不肯坐以侍斃,要是沒有米糧輸運進來,江寧就會成為死城——到午後,四城九門就開始出現逃難的人潮。

為避免引起大規模的騷亂,不得已,日頭剛斜,就提前開始今天的淨街,淮東兵馬大隊的甲卒從四城軍營魚貫而出,控製主要街口,限製市民隨意流動。

甲卒上街之後,江寧城內剛起苗頭的騷亂也就暫時控製下來,但這一切都是暫時的,更大的騷亂隱藏在靜寂之中。

情勢劍拔弩張,張玉伯、藩季良等人在府衙內,心裏並不輕鬆,不要說外麵人的心態,便是有些老吏也怕跟著張玉伯得罪淮東,差不多有近半人數到午後就托病離開府衙,再也不肯露麵。

張玉伯動怒,要帶著人手直接抄林續祿的貸棧,那些留下來的老吏,包括藩季良在內,都一齊將張玉伯強拖住。

顧天橋還是駭猴的雞,身為林庭立嫡長子、林縛族兄的林續祿,即使在淮東兵馬控製江寧城之前,在江寧也是一個大人物。

林續祿淩晨過來撈人時,幾乎叫藩季良懷疑趙舒翰猜錯了林縛的意圖,還是張玉伯脾氣硬,將林續祿直接攔在門外,給他吃了個閉門羹,但沒想林續祿天一亮就給他們下這樣的狠手。

城裏要是真出現大規模的騷亂,林縛可以堂而皇之將張玉伯從權知府尹的位子趕下去。

“是不是到陳園走一趟,這情勢拖下去,對淮東畢竟也不利啊?”藩季良在公案前踱著步,出聲詢問坐在公案之後、臉容肅穆的張玉伯。

張玉伯緩慢的搖頭,說道:“米行今日歇業盤倉,但過了今日,明日再如此,囤積之意彰然也,當以國法治之……”

“好,有國法當依,有亂事當除,有張大人在,江寧往後當可大治!”

藩季良諤然回首,隻見沈戎陪著海陵王走進來,趙舒翰跟在後麵朝他們擠眼睛。

海陵王經太後議許參政,出入衙堂可以不稟而入。

不用趙舒翰提醒,藩季良也曉得海陵王與沈戎這時候過來,多半是唯恐亂子鬧得不夠大,但當下他也隻能跟張玉伯到堂下來迎來:“下官見過王爺、沈大人……”迎海陵王到堂上而坐。

“此間事,太後已知,特命本王過來問一問,”元鑒海當仁不讓的坐公案之後的主位,說道,“奸商當道,國法難容,有人傳是彭城公在背後替這些奸商撐腰,但本王絕不相信彭城公會惘顧國法、容奸商亂世,是不是請彭城公過來商議此事以求個妥善解決之策?”

“好,當依王爺所令,下官就遣人去請彭城公過來。”張玉伯一口答應道。

藩季良暗自心焦:海陵王與沈戎過來,明擺著不安好心。

林縛藏在幕後,這事情還有個緩和的餘地;要是林縛親自出來,事情再擅僵,那就沒有緩和的餘地了。要是林縛不出麵,他們還能派衙役去強請?

林縛能舉薦張玉伯,但當真要將張玉伯趕下台去,海陵王跟沈戎能阻擋嗎?

衙堂裏的老吏裏,也有看不慣東陽鄉黨如此囂張的;聽著張玉伯有令,便有兩人站出來,趕往陳園去請彭城郡公出麵。

張玉伯坐在堂上,與海陵王、沈戎、趙舒翰議論治市之難,藩季良忐忑不安的坐在那裏,就擔心林縛臭著臉走進來或許根本就不露麵。

這邊等了片刻,就通報彭城郡公的車駕已到衙堂外,藩季良心裏稍稍鬆懈。未等這邊起身相迎,林縛與林夢得、高宗庭便走將進來,看向元鑒海,說道:“這事都驚動太後、王爺,也太不像話了……”

“也今時江寧城百萬餘口,糧斷一日,餓殍逾千,”張玉伯請林縛到堂上而坐,不卑不亢的說道,“我也是不得已才勞煩彭城公出麵……”

“亂世當用重典,商賈亂世,彭城郡令當如何處之?”元鑒海看向林縛,言辭尖銳的說道。

“有法當依,江寧城事,有張大人主政,我怎麼能亂言?”林縛輕輕的將元鑒海指來的矛頭撥掉,說道,“一切都還要聽張大人拿主意,我等過來隻能做個參謀……”他也不到公案前的主位與元鑒海並坐,而是在公案左側坐下。

元鑒海給倒打了一棍,林縛在案側而坐,他也就不能喧賓奪主的坐在公案之後,臉色僵硬的站在起來,將公案主位還給張玉伯。

“有彭城公此言,那一切都好辦,”張玉伯也不管林縛與元鑒海的言語交鋒,坐回公案之後,從案頭抽出一份名錄,說道,“此時江寧有頭麵的糧商,我這便召他們到衙堂來問話……”

彭城公與海陵王都沒有異議,下麵的衙役膽子也就壯一些,分頭去請人。

陸陸續續的,林續祿、孫文炳、葉楷、肖密、陳/元亮之子陳橋等人都給請過來,便是顧天橋也從獄裏給帶上大堂來。

藩季良到江寧給陳西言擔任幕僚,雖然時間不算長,但對東陽鄉黨的了解還是極為深刻的。

葉家、肖家,以往在江寧經營紙業、典當行,但在河口鎮迅速崛起為江寧四大米市之一而東陽一係又控製津海糧道之後,他們也就都跟著經營米糧。

孫文炳主要是替淮東經營集雲社,但孫家洗脫罪名之後,原西河會以及孫家在江寧也有些產業保存下來。孫家以及原西河會勢力所屬,都還有些人在打理這些產業。

陳/元亮在青州戰後就杳無音信,基本上也確定死於亂世之中,但陳家在江寧的產業不弱。陳橋是陳/元亮的次子,也是陳家保存下來的唯獨一支。青州戰敗之後,林顧恩怨便了,陳家自然也是理所當然的給視為東陽一係。

貨棧、商鋪,族人合夥經營在當世已是常見。經營米業,收穀而樁,動用的資本都格外的龐大,也唯有聚集龐大的資本,才能牟得足夠的厚利。親族合股或向鄉人借貨,已是普遍,像陳橋、林續祿、顧天橋等人站在堂前,但背後通過血緣、姻親、鄉黨以及已成稚形的商業資本聯結起來的勢力,要比想象中龐大得多。

這些勢力歸根結底都會推到彭城郡公林縛頭上——林續祿是林縛的族兄,又是林庭立的長子,顧天橋是林縛正室顧君薰的族兄,孫文炳本身就是淮東所屬,其妹又是林縛的妾室,葉、肖、陳三家,又與顧、林兩族有姻親之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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