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笞刑(2 / 3)

林夢得看著堂前所立,都是熟悉的麵孔。

孫文炳是給拉來充數的,不要說林續祿本身就是林族的核心人物,以往淮東維持津海糧道、經營淮東錢莊,葉、肖、陳等家都是出過力的,淮東這邊還真不能過河拆橋,還真要張玉伯這樣的人站出來替淮東唱白臉。

林縛、海陵王在此,林續祿等人不得不出麵,但麵對張玉伯的質詢,他們也有應對之言。

“大人所言,某等草民不敢不從,今日盤倉,明日即恢複戰前之價售糧。售罄為止,某等也就不再做這受累、兩頭添堵的行當……”肖密說道。

江寧城當前,就是將流民疏散出去,僅城坊戶也有六十餘萬口人,保證基本生存,每月至少也要輸入二十萬石米糧才夠,要維持基本的運轉,更是要此數的數倍之巨。

在戰前,顧陳葉肖等家的存糧,即使在城內的沒來得及轉移出去,也都給叛軍掠奪給燒毀,此時米行所售之糧,都戰後從城外運進來的。

就算當前將城裏所有米行的存糧都抄沒,也不會有幾萬石。

張玉伯氣得額頭青筋暴起。

“爾等不思為朝廷效力,反而事事要挾朝廷,”沈戎搶著厲聲喝斥,“就以爾等前罪,依國法治之,皆斬無赦……”

“吾若有罪,請以國法治之!”顧天橋剛解下枷栲,手腕、脖子上都是血痕,聽著沈戎厲聲喝斥,當即硬著頭皮反駁,坐了一天的大牢,非但沒有屈服,但頭皮更硬。

“放肆!”林縛拍案而起,盯著顧天橋,嗬斥道,“國法是爾等妄議的。”將顧天橋喝退,林縛鐵青著臉坐下來,側頭問張玉伯,“張大人,你熟悉律製,當以何法懲之,不要顧我的顏麵!”

明麵上是喝斥顧天橋妄議國法,沈戎臉上卻燙,林縛這句話差不多是直接扇在他的臉上。

真正熟悉律製的是趙舒翰,他在旁代張玉伯答道:“串通而抬市價者,以杖笞刑:初犯三十杖,許用銅贖;初誡而不改,五十杖不許贖;屢教而不改,以盜竊罪論,徙!”他也是搶著說,要是張玉伯臭脾氣上來,說一句“亂世當用重典”,這場麵就難以控製了。

沈戎臉色難看,換作別人,說一句“亂世用重典、斬就斬了”,卻不能用在東陽鄉黨的頭上。要真依律製,不要說用三五十斤銅贖罪了,改成同等重的金子,堂下這些人都不會眨眼。

“受誡而無悔,言語無狀,笞三十,不許贖!”張玉伯要殺雞駭猴,當即坐在公案書判狀並用印,召來衙役,“將案犯顧天橋拖出去,笞三十鞭,以儆效尤……”

左右衙役就有數人搶走,將顧天橋拖出去用刑。

三十鞭鞭鞭見血,顧天橋傷痕累累的給拖進來,林縛才鐵青著臉說道:“刑也用過,是不是可叫家人延用醫藥,莫要殞了性命?”

笞刑過後,按製許家人領回,張玉伯還真不能要了顧天橋的性命,那樣隻會與事無益。

“事情未竟,天橋還撐得住。”顧天橋不顧背上鞭傷,堅持要留下來。

“這些年未見,你的脾氣倒變得又臭又硬,這血淋淋的留在堂上,成什麼體統?”林縛嗬斥著,又吩咐隨行扈衛將顧天橋攙下去用藥,不要說背上的鞭傷了,大寒天赤身在堂上時間一長也會凍出毛病來。

這邊將顧天橋拖下去用藥,林縛問張玉伯,說道:“這今後不管誰違法亂紀,我都請求張大人鐵麵無私,以法刑治之。不過刑也用過了,這事情似乎沒法解決,王爺、張大人、沈大人,有什麼善策?”

沈戎與元鑒海陰晴不定,雖說顧天橋挨了三十鞭子,但於事無補。肖密將話都摞在那裏,東陽鄉黨明天會讓城裏的米行敞開來供應,但敞開來也就幾萬石米糧,根本就解決不了城裏百餘萬口人之饑。

以傳統的律製已經無法製約東陽鄉黨,他們不哄抬物價,不囤積,隻是甩手不幹這行當了,能奈何之?又不能強拿官府跟朝廷的名義壓他們。

“城內百萬餘口吃食,不能沒有維係,舊製不成,應立新製……”張玉伯說道。

“這新製應該怎麼立?”林縛應了一聲,問道,“我也有些困頓了,或許王爺回宮裏請太後擬著旨以為新製……”

律令為製,皇上擬旨詔令可為製。太後擬旨要算家法,但當世皇室家法跟國法不分,太後擬旨也勉強能算為製。但是東陽鄉黨今日停業,可以收回官府許其經商的告帖,也沒有強令別人行商的道理。

元鑒海僵在那裏,他雖貴為海陵王,但處理這種具體實務,倒沒有什麼經驗。在東陽鄉黨麵前,又擺不起王爺的威風來。

“市糧關乎百萬生計,我等與堂下諸人都責無旁貸,”林夢得坐在林縛側首,沉默了半天,這時候插話道,“依下官拙見,所立新製,暫行於江寧,可許堂下諸人一起議論。所謂新製,也是權誼之對策,大家一起商議,總能找到共識。這新製立了之後,大家也都有依照。總不能大家鬧翻之後拍屁股走人,真就不理會城裏百餘萬口的死活吧?”

沈戎蹙著眉頭,沒有說什麼,總覺得事情不合宜。

要是眾人聚起商議對策,也沒有什麼,要是議論新製再請旨詔行,這性質就有些不一樣的——林續祿、孫文炳等人跟淮東有密切的關係,林縛也許能輕易的舉薦他們為官,但他們此時是商賈身份。商賈雖非賤民,但幹政總受限製,何況議製又是國政之根本,怎麼能讓商賈之人摻和進去?

“王爺以為如何?”林縛問道。

元鑒海也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說道:“林夢得所言倒合本王心意,”看向張玉伯,說道,“張大人,我看這事就這麼辦,兩天之內,你們議定新製將折子遞進宮來……”他隻是在享受發布號令的快感,沒有想過裏麵有什麼區別。

張玉伯想著林縛所言“大公”與“大私”的話,知道事情這麼做很不合規矩,但隻能妥善解決這事,解決百萬民眾的吃食,也就顧不得合不合規矩。

林縛看向林續祿他們,問道:“你們覺得呢?”

林續祿地位雖重,但以往還不能直接站出來幹涉政事,隻能在幕後與他人一起幫林縛、幫他父親謀劃,這口子一開,倒是有了“直接參政”的名義。再者林夢得此時說話,必是林縛的意思,哪能不允?

“那便如此,我等也不願看到江寧滿城生靈塗炭。”林續祿說道。

林縛點點頭,說道:“兩天時間太久了,民心難安,我看你們今夜便留在此間,”站起來,看向張玉伯,說道,“還有,以後府衙有什麼難決之事,也可以循此例,不要動不動就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來!”

“遇事不決、問策鄉老”,倒不是什麼新鮮事,但這不是必要的程序。

當世府縣長官的權限極重,即使遇事無製可依及舊例可循時,依舊能任心獨斷。真要照林縛這句話執行下去,府縣長官就沒法獨裁專斷了。

趙舒翰心頭暗想:難不成林縛欲動國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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