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舊瓶新酒(3 / 3)

林縛自然不會跟宋佳說他昨夜在君薰身下“治國平天下”時突發異想,隻是避重就輕的說道:“立新學,與舊學矛盾甚大,此時我能壓製下來,但終究不是長久之法;有效的策略從來都是分化敵人、拉攏敵人裏可拉攏的人,達到削弱、消滅敵人的目的;即使達不到徹底改造儒學的目的,也要叫儒學內部分裂成新舊兩派,叫他們互毆,減弱新學推廣的阻力……”

“你真是奸滑如狐啊!”宋佳想想也是,無論是軍政或日常事務,有效的指導原則就那麼幾條,分化敵對勢力或者阻力,從來都是最有效的手段之一,關鍵看怎麼靈活運用了,也就沒有想到其他方麵去。

林縛又對宋佳說道:“你替我擬一封信函給趙舒翰、張玉伯,在信裏把這幾點意思說透;趙舒翰、張玉伯二人眼下所處之尷尬,說到底,一是不能與舊傳統徹底割裂,但他們又不再給舊傳統接受,或許能更容易接受這些舊瓶灌新酒的作法。”

“你是要他們掩耳盜鈴?”宋佳問道。

“不,”林縛搖了搖頭,說道,“我是要他們明白適者生存的道理……”

“適者生存?”宋佳疑惑的問道,“何解?”

林縛拍了拍腦袋,適者生存是天演、進化論普及之後所常見的詞彙,時人自然是陌生得很,他說道:“局勢發生變化,我們要積極的去適應這個變化,才能更好的生存下來,而不是光想著舊時的好處而頑固不化;淮東能有今日之局麵,實際也是源於此……雖然大勢如此,但也難保會有反複。我下決心以後送政君就藩,說起來也是怕江寧會有反複,但終能在濟州保留一些新學的火種……”

宋佳自然能明白林縛的苦心所在,能明白他在濟州上所用的那些個心思。

濟州是全新建造的一座城池,社會風氣最為開化,舊儒根本上視濟州為荒蠻野土,打心底都不願去濟州紮根;故而濟州才是新學紮根繁衍、受舊說阻礙最小的優良沃土。

林縛除了派最信任的得意門生陳思澤去主持濟州,將張玉伯、趙舒翰放逐的濟州也是有目的。

表麵看上去張玉伯、趙舒翰是反對淮東的,但他們本質已經與舊儒割裂開來。

趙舒翰實際是比薑嶽、宋石憲更具代表意義的新學代表人物,林縛現在要趙舒翰監守濟州觀星台,實際是完全應用新學“實驗證之”的手段去觀測天象星海,為新學說的建立作準備;林縛另外許趙舒翰在濟州開館設學,是希望趙舒翰能在濟州真正埋下新學的種子,不許舊儒幹擾的形成勢力龐大、根深蒂固的學術流派。

張玉伯主張不廢帝,而是希望林縛做一個權臣,實際是想在舊新之間找一個平衡,倒不是反對林縛執政——他隻是要重視秩序的維持罷了;說到底他隻是認為林縛另立新朝,不過是類同前陳、元越一個新的輪回。張玉伯本無壞心,但他的這個想法,不叫林縛與樞密院、軍部諸人遠遠踢開才叫怪。

張玉伯在江寧礙眼得很,但用他在濟州,卻未必是壞。

林縛使長女政君就藩於濟州,便於將濟州永遠從高麗、扶桑割裂出來,僅是一個目的。更主要的目的,林縛是要使濟州將來在名義上有最高宗族的存在,以便能保持相對獨立或自治的地位,使新學在濟州的發展,更少受到中樞這邊劇烈鬥爭的影響。

得知葉濟白石率部去高麗參戰的消息,雖知這可能是軍部當前能抓住的一個時機,但林縛還是按部就班的實施之前相對穩妥的軍事部署,最主要的目的,他眼下所做的種種事,更需要一個相對穩定的外部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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