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篷散亂,不過更多的兵卒則一簇簇的結隊散在衛河以西。
西寺監督事佟化成執韁勒馬,看著亂糟糟的兵營,憔悴不堪的臉龐壓著凝重到極點的情緒,叫他想擠出一絲笑容都難。
等候多時的範文瀾看著佟化成在扈騎的簇擁下,及時趕到,大步迎過來:“佟將軍……”
“範大人,”佟化成翻身下馬來,朝範文瀾迎過去,走到近處才壓低聲音問道,“皇上他怎麼樣了?”
範文瀾搖了搖頭,就差將沮喪寫在臉上,問道:“青州的情況如何?”
“淮東軍在沂州的兵馬也壓上來,臨朐的壓力很大,那赫將軍在臨淄脫不身開,”佟化成心緒凝重,將魯東的情況跟範文瀾簡單的解釋了一下,鎖海防線給撕破,登州水師又全軍覆滅,北燕在登州的兵馬,沒有辦法對走海路北上的淮東軍形成什麼威脅,卻又不得不麵對在沂州、徐州等地的淮東軍北上威脅,“淮東的伏火弩主要裝備於戰船之上,馬步軍倒是不多,不然破車硯關守不住幾天。照此情況,關鍵還是要這邊能支持住……”
範文瀾心情沉重的點點頭,誰都清楚登州水師的覆滅與津海的失陷,對外圍的河南、山東防線會造成多少惡劣的負麵影響跟壓力,眼下隻能期待河南、山東防區數百裏寬的縱深,能給他們拖更長的時間。
但關鍵還是要看燕京,要是燕京守不住,就算山東、河南的防務縱深再增加一倍,最終也逃不過一潰千裏的結果。
戰事已經糜爛成這樣子,那赫雄祁必須要留在臨淄支撐魯東戰線,佟化成這個西寺監的軍報刺探頭子,留在南邊反而沒有什麼作用,便先趕回燕京來協助葉濟多鏑——燕京這邊需要更多了解淮東軍的將領。
範文瀾說道:“這邊幸虧及時將衛河、渦水河、潮白河掘開,不僅使渦水河、潮白河的水量大減,且使安墟等地變成澤國,而津海蜀黍密植,都阻礙了淮東軍快速西進,但關鍵還是缺兵……”
蜀黍(即高梁)密植,還是林氏經營津海時所推廣,進入五月,津海以西地區高梁長有近人高,密集的高梁地都嚴重妨礙的馬步軍在平陸地區展開。渦水河、潮白河、衛河等河堤給掘開,河道的水位大減,更會將兩岸的道路、農田摧毀,變成澤國,阻撓淮東步旅西進的障礙。
聽範文瀾稍稍心安,心知葉濟多鏑緊急北上相援,雖然沒能守住貼著海岸的津海城,但還是有效拖延了淮東軍的西進,隻要燕京能支撐不倒,形勢並不是沒有一線挽回的機會。
“我倉忙趕來,隻是在路上聽說京裏又聚集了三萬兵馬嗎,這三萬兵馬是怎麼湊起來的?”佟化成聽範文瀾抱怨兵力不足,問及援兵的事情。
“烏孤老公爺剛帶了援兵在北麵紮下營來,三王要我等你過來,就一起過去,”範文瀾說道,“你去看過就知道了……”
京畿三河,衛河為南接黃河的主要漕道,故居三河之首,為南北流向,將燕南大地劃分為東西兩片,如今北燕在燕京城南的兵馬,主要聚集於衛河以西。
佟化成也不多說什麼,叫扈騎讓出一匹馬給範文瀾,一起馳往北營,還沒有見到葉濟多鏑及那赫烏孤,但看北營裏的兵卒有很多都是十三四歲的少年子,佟化成神情凝重的問範文瀾:“怎麼都是娃兒蛋?”
“皇上他還沒有醒來,太後下懿旨,懲王族及諸部十二歲以上子弟入伍保衛國都,不敢從山東、河南再抽兵,三萬援兵裏有兩萬就是這麼緊急湊起來了,”範文瀾的說道,“不然還能從那裏抽兵?”
佟化成聽範文瀾說這是太後懿旨,心裏苦澀,也不好說什麼,也忍住不去尋自家兩個娃的身影。
受登州水師覆滅、鎖海防線給無情撕破、鑿穿的負麵影響,山東、河南諸防線上的燕兵人人自危,防線也岌岌可危。不能從外圍防線再抽兵援燕京,一抽兵很可能會導致整個防線的大崩潰。
而南朝除了直接走海路北上的北伐兵馬外,在襄陽、南陽之長山軍,在正陽、渦陽之長淮軍,以及在徐州、沂州之淮陽軍,差不多有十五萬精銳步旅,之外還有新編旅、後備旅以及工輜兵差不多十萬人左右,在進入五月之後就同時向北推進,進逼武關、汝州、鄢陵、潁水、濟寧、臨朐等地。
河南、山東腹地的戰事雖然還沒有立時劇烈起來,但也應該能夠想到他們就是等著燕京陷落或者防線上北燕兵馬意誌再也支撐不住的那一刻……
不能從山東、河南防線再抽兵,雖說大同、宣府那裏的援兵過來沒有阻隔,但大同、宣府位於內線,駐兵有限,全部緊急調來燕京也就五六千人。
作為北燕北都重鎮的遼陽,駐兵較多,精銳騎兵就有兩萬。但要想遼陽兵馬能緊急著調過來,要走遼西走廊。
榆關北麵的遼西走廊,長近三百裏,縱深卻隻有三四十裏,緊貼著渤海東岸,有十數條東西走向的溪河將遼西走廊切割。這麼淺的縱深,淮東軍隻要隨便找一河道刺入遼西走廊,就能截住遼陽兵馬南下相援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