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紅杏趕到家的時候,表哥已經和小夥伴們一起拍了好一會的門了。
大門緊閉,整個院子都靜悄悄的,可說是靜悄悄的,卻又不時的會有人在院子裏嘻嘻一笑,刻意營造出來的環境和氣氛立刻悉數被破壞。
牆頭街邊都站滿了街坊鄰居,人們低低地哄笑著,臉上掛著壞壞的笑,不時還起著哄逗新郎。
然後便是有人低聲笑著嗬斥:“別笑了,快快!誰來給新郎官兒出題難他!”
這時表哥在隨行的成年親屬的囑咐下拍著門,扯著還沒“倒滄”的公鴨嗓大叫:“娘子,來門呐!”——倒滄也隻是音譯而已,意思是青春期男孩子喉結發育而導致的聲音變低沉。
這時門裏便有女人認準了拍門的是新郎官,於是嘻嘻哈哈地鬧他:“你叫誰叫娘子呀?”
“反正不是叫你,快叫新娘子出來!”隨行的小夥伴們紛紛發威,七嘴八舌地替新郎官解圍。
“我就是新娘子啊,你們叫我出來做什麼?”那女人繼續逗門外的孩子們。
“你就是大嫂子?你不是小X的娘嗎?都有孩子了還冒充新娘,羞羞羞!”有個男孩扯著同樣處於變聲期的嗓子反嘲了回去。
葉紅杏心中一動,聯想了一下之前剛剛看見表哥這群“保鏢”時的情況,心下恍然:怪不得之前聽他們說話那麼粗俗鄙陋呢,原來是特意找來的這種脾氣的孩子,為的就是怕新郎表哥臉皮嫩,在新娘娘家人的哄鬧麵前鬧得下不來台。有了這些口舌伶俐的小夥伴的保駕護航,新郎迎娶到新娘的成功率估計會高出好多倍。
院裏那女的似乎被這孩子的話給惹得惱了,蹬蹬蹬上了牆頭,叉著腰吼:“老娘就是有了孩子了,乖孩子們,快叫聲娘,老娘就放你們進來!”
“白給我們都不要啊,都不是姑娘了。”新郎官身邊的孩子們哄地一聲就笑開了,各自扮著鬼臉嘲弄著那婦人。
院子裏的人們也轟然大笑,顯然看見了那婦人的下不來台,同時也被孩子們的調皮膽大給逗樂了。
那婦人也不著惱,笑罵了幾句,轉身下了牆頭,不一會又換了幾個潑辣的娘們來擋門,要開門的使喚紅包,要新郎表達對新娘的誠意,要新郎唱歌作詩之類的。
新郎官才十一,從來沒念過書,哪會這些啊!好歹唱了首兒歌,惹得大人們哈哈大笑,新郎知道是遭了戲弄,羞得漲紅了臉,跺腳氣得轉身要走,卻被小夥伴們及時給拉住了。
這時那個長的最猥瑣的男孩拍著門替新郎唱了一首不知跟哪個老男人學來的青樓小調,惹的院子裏的女人們統統羞紅了臉喝罵起來,那男孩卻還嘻嘻地笑問:“怎麼樣?夠味兒不?”
不用問,門更不開了。
“杏兒表妹,要不你來幫我們想想辦法?”新郎官正急的無可奈何的時候,眼光忽然瞥見了一旁笑眯眯看熱鬧的葉紅杏,他大喜之下立刻一把把她抓了過來。
“喲,這就是吳家山吳老二家的外孫女杏兒,聽說這丫頭可能掙錢可有本事了。”人們紛紛低聲議論著,這讓葉紅杏心裏得意的同時又不自禁地有些害羞,她很少被這麼多人圍觀,心裏難免有些不好意思。
“想什麼辦法?唱歌還是作詩?”葉紅杏依舊是笑眯眯的,雖說她的智力和見識遠超這個時代的普通人,這些低俗粗鄙的小孩子們的玩鬧更是不會被她放在眼裏。可現在她就特別喜歡看這種“低俗”的熱鬧,或許隻是因為她最近幾天閑的無聊,又正好有這麼個玩鬧的心情吧。
做習慣了“高端、大氣、上檔次”的事情,偶爾玩玩“接地氣”的事情也是蠻不錯的。葉紅杏想。所以她現在擺出了一幅大大方方的模樣,既然自己是來幫表哥迎娶新娘子的,若是不出力不想辦法的話,回去之後豈不是會被舅媽埋怨?
有人覺得女娃嘛,嗓子肯定不錯,就嚷嚷:“杏兒,唱首歌唄!”
有知根知底的人就叫:“別聽他的,聽說杏兒你學習可好了,給大家念首詩唄?”
“死二狗子,念什麼詩?你家八輩兒都沒拿過書,還聽詩?回你家讓你媳婦給你躲被窩裏念唄?”
“滾!”
葉紅杏臉上紅紅的,嘿嘿地笑著,忽然就張嘴唱了起來。
她唱的是“甜蜜蜜”,一首在現代農村結婚時最常用的歌。原本她想唱“路邊的野花你不要采”來著,可這首歌太過於蕩漾,況且又是用來逗新娘子的歌,她可不敢在人家的地盤唱這樣的歌。
“月亮代表我的心……”隨著這首歌唱到結尾處,葉紅杏的聲音愈發地動人,聽得村裏的鄉親們如癡如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