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是怎樣,一下子把朋友們分開,就這樣,你在那裏,我在這裏。
——塞爾努達《對瑪諾娜說》
雨後的早春,陰沉的空氣濕潤寒冷,一場雨把前幾天剛冒出頭的暖意打回寒冬,黎歌從暖和的店裏出來,不禁一個哆嗦。她挽著顏顏的手走在人行道上,一旁有騎車的行人經過,輪胎碾過,發出吱呀黏滯的聲音,帶著地上的雨水起起落落,周而複始。路邊的兩排梧桐樹還未長出新葉,光禿禿的枝椏顯出幾分頹敗。
黎歌暗想:這個冬天似乎過於漫長了。
這樣的安靜無話隻持續了片刻,顏顏斟酌著開口,打斷了黎歌的思緒:“黎歌,我昨天夜裏看見陸教授了。”
黎歌是個聰明人,言至此她立刻明白了顏顏的意思,周青青刺耳的話回響在她的耳邊,一直盤桓在她心底的恐慌升騰而起,將她籠罩起來,她努力埋藏的,被撕開了一個口子,由日光窺視,原來她一直擔心的,終究避免不了會發生。
黎歌搭在顏顏手臂上的手指不自知的蜷起,揪住了她的大衣袖口。
似乎過了很久,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一開口才發現她的音調就像是被什麼人用細絲勒住了脖子,微弱而尖細,隻擠出破碎的幾句:“什麼……什麼時候?”
這是一個毫無意義的問句,什麼時候有什麼要緊,無非是她和陸楠潛一同進了黎歌家和陸楠潛獨自一人離開的時候,無論哪個時刻,都惹人遐想。
顏顏感覺黎歌在聽到她的話後,肢體就變得僵硬而戒備。她輕歎了口氣,把手從大衣袖子裏伸出來握了握黎歌冰涼的手,輕聲說:“你知道的,問題的關鍵不在這裏。”
黎歌不說話,她甚至比顏顏更清楚問題的本質,卻不知怎的一開始就避重就輕地提起這樣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顏顏的話讓她無言以對,隻好沉默地點點頭。
黎歌沉默起來讓顏顏有些不知所措,她深吸一口氣,捏了捏黎歌的手心,終於放棄了原本想說的話:“你是個聰明的女孩子,不需要我說什麼,你心裏都明白了,我今天的話,就當給你提的醒吧。”
顏顏的手心很涼,和黎歌失了血色的指尖如出一轍,黎歌麻木的握著她的手,臉上浮起幾分迷茫。
回到實驗室後,陸楠潛還是沒有和她說話,黎歌也並不在意,徑直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她拿起架子上的書,卻怎麼也看不進一個字,隻好對著書上的公式發呆,想著自己的心事。
時間仿佛一個可以任意伸縮的彈簧,越是你希望快點過時,它總似和你作對一般,滴滴答答,不緊不慢。
黎歌在第n次抬頭看牆上的時鍾時,忍不住重重地歎了口氣。
也許是實驗室裏太安靜,也許是這聲歎息太重,在寂靜中,這個聲音顯得尤為清晰,隔壁陸楠潛辦公區一直有節奏的鍵盤敲擊聲也停了下來,黎歌後知後覺地看向隔著磨砂玻璃的那道身影,他似乎也僵住了,安靜的像是一幅灰色的人形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