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你要去昆侖虛?那些道士的地盤你去做什麼做什麼?”九尾懶洋洋地靠在時律的腿上,開口問。
時律手上的動作突然頓了,蹙眉問道,“你如何知道?”
“你說夢話的時候自己告訴我的呀,”九尾勾了唇角。
“是不是又偷偷翻看我的東西了,”時律微微蹙眉,聽得九尾這樣不真誠地解釋,眉間的生氣便又轉為了無奈,歎氣道,“你呀、”
作為廟裏大和尚的親傳弟子,時律在人前從來都是一副嚴謹守禮的模樣,喜怒不露於聲色間。九尾自進廟後就與時律同住,夜夜都能聽到時律說夢話,有時候是喃喃低語,有時候是凶狠大叫,有時候是偷偷地抽泣。
九尾想,師兄一定是個心思敏感細膩的人,所以後來九尾每夜都會封住自己的聽覺再睡覺,隻是有一晚九尾半夜醒了睡不著,去了屋頂上靜坐,因為異常的聽覺,九尾隔著瓦簷聽的清清楚楚,時律喃喃道:
“當真求之無門,試試又何妨?若是求之有道,何妨不試試?”
“你知無達嗎?”時律收了梳篦,輕聲說道。
九尾搖搖頭。
“很久之前,我在書閣的角落翻看過一本古籍,講的是修神之道與修仙之道的不同,裏麵大半本講的都是關於修仙之途的,隻有最後一頁紙提了修神之道。隻有一句話,創於天地,無門無道。”
“再無他?”九尾問。
“那一頁的背麵寫著,西南大杅,至於無達。”時律垂目。
“大杅?那是哪裏、”
“一條河流,昆侖虛是它的源頭,我想,去看看,”時律道,“我不解這話是何意,若是當真修神無門,為何我們還要堅持?若是有用,又是為何這千萬年仍無一人修成正果?”
“一卷雜書而已,何須在意?”九尾道。
“不、自神階消亡後,至今的千萬年間,天界再也沒有過神的出現,修仙之途雖然艱苦,但他們能夠看到希望,而我們腳下踏著的這條路,看似光芒萬丈,其實暗的根本看不清。我很害怕,也許,”時律目光有些黯淡,
“這世上再不可能有神出現了。”
“師兄、”九尾張了張嘴,不知該以何語相勸。
在人間能夠看到很多的寺廟與道觀,都是被尊稱作修士,但二者所修之術卻大大不同。道士行的是修仙之道,有朝一日若是承了大功德,便可得以飛升成仙。
而和尚行的是修神之道,貴在修己,雖說是成神之道,可時至今日,並沒有一人成功過。也因如此,修神之輩大大減少,和尚半路放棄,遁入道觀之事也很是常見。
時律把九尾的頭發梳理整齊,又從枕下取了素色棉綢帶,將它們鬆散地係成一束。
“去睡吧。”
“師兄,我今天能跟你一起睡嗎?”九尾仰頭望他。
“為何?”
“擔心以後你要去好久好久才能回來,想要跟師兄親近些~”九尾笑嘻嘻道。
見時律並未出言反對,便是飛快地上了時律的榻,扯了外袍扔到榻沿,鑽進被窩,探出腦袋看了看時律,又馬上裝模作樣的躺好。
“說過多少次了,衣服要疊整齊,你這樣,待我下山之後你定是要住進禁閉室了。”時律脫了中衣,同九尾的外袍一起疊好置於台上,揚手覆了燭光,就著裏衣上了榻。
“師兄,你因何而此修道?”九尾閉著眼睛,枕著自己的一隻胳膊,問道。
“不知。”時律回答,“我自出生便在這玄廟之中,歲閑師伯告訴我,我命中有大因果,此生需得在玄廟中潛心修行,勿理世事。你呢,時月,你可記起些事來?”
“並未、”九尾沉默一陣,又答道,“師兄,若你離去,我便也下山去了。想去看看世間是怎樣一副光景。”
“也好、”時律笑,“下了山,你再如何不守規矩,也無人責罰你了。夜了,睡罷。”
“嗯。”九尾輕聲應。
半月後,時律下山。
又半月後,九尾也同歲眠辭行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