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印象中,林文錚一直有點玩世不恭,剛開始工作還勤勤懇懇,半年後就有點得過且過,之後更是吃喝玩樂不甘落後,工作上馬馬虎虎,二年後下到鄉鎮片組更是沒了管束,所裏也基本上放任自流了。前世和林文錚也經常一起這樣尋個小排檔小酌,但記憶中第一次和他一起聚餐絕不是今晚,命運已經發生分岔,就這二天已經有了太多的意外和驚喜。
就這樣一個幹部,誰能知道他最初心裏還有這樣的雄心壯誌,也許今生或許能有他實現心中抱負的平台。
看著金澤滔認真地點了點頭,林文錚又開心地說:“我來上班前我爸可來勁了,把他的人生經曆都當真理傳輸給我,說什麼逢人隻說三分話,還說什麼人心隔肚皮,說真的,二天前我還真把單位同事設想成成天勾心鬥角的妖魔鬼怪,準備戰戰兢兢當幾年小廝,可上班一接觸全不是這麼回事。”
林文錚父親是西橋區教辦副主任,起先在區政府辦公室任幹事,後來幹過一任鄉長,基層官場起起落落十餘載,其人生閱曆更不是林文錚能置疑的。
“人生沒有書上描述的那麼美好,但也絕不會是有些人理解的那麼灰暗,這世界有真有偽,有美有醜,有善有惡,事物都有二麵性,但我們可以追求真善美的東西,就比如你爸,他告誡你這些,也不是沒有道理,他沒有要求你去勾心鬥角,沒要求你去弄虛作假,他就是希望你能分辨出什麼是真什麼,什麼是善,什麼是美。”
金澤滔說得有些緩慢,眼睛卻漸漸地模糊起來,仿佛又看到父親端坐在那張永遠堆滿書的四方桌前,工工整整地攤開書,細聲慢語地解說著杜牧《山行》詩“遠上寒山石徑斜,白雲生處有人家。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這是父親最喜歡的一首詩,並且還手書了一幅掛在四方桌後麵的竹簾牆上。
父親在鎮中學任語文老師,迎著日出日落,踏著歡快的鈴聲,他的童年就這樣不緊不慢地在父親那輛重型永久自行車書包架上度過的。坐在飛馳的書包架上,和相熟的人打著招呼;從機耕路拐向貫通鎮區的省道,看著一行行的電線柱快速地背道馳去;進入鎮區,看著路兩邊一幢幢熟悉的高樓(那時候看到三層以上樓房都可以稱得上高樓了)象雙臂一樣向自己張開;馳過父親就教的鎮中學大門,奔向充滿歡歌笑語的區小學。當一抹抹晨光掠過父親的背景的時候,他心中總是充滿著莫名的快樂。
後來他知道那種快樂就叫幸福。小學畢業進了區中後就再也沒有坐過父親的自行車,前世每次不經意地回憶起那段平淡的日子,總能讓他淚流滿麵。那種逝去的幸福即便此刻想起來仍是那樣的強烈和震撼。
今天他卻突然感覺那種久違的快樂悄悄地湧上心頭,聞著帶著甜香的海腥味,看著從桌角落下的那個陽光下的影子,聽著林文錚有些嘮叨的感慨,心情竟無端地快樂起來。
“就是就是,其實我也知道我爸就是怕我吃虧,讓我多裝個心眼,是我自己想左了。”此刻一臉笑容可掬的胖大嫂陸續端上幾個香氣四溢的海鮮,金澤滔不覺心情大好,端起酒碗一口幹了。正在二人埋頭大嚼的時候,忽聽得大街上傳來一陣淒厲的呼救聲,然後就看見一群人大呼小叫地往大街這邊奔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