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胡維庸一時語塞,忘了本來的目的。喃喃道:“老夫當了皇帝,不敢說是一代英主,至少不會當庭責打大臣,羞辱斯文”!
“你當了皇帝會好,誰能保證。你不好了,翻臉不認帳了,誰又能監督。退一步說,你當了皇帝會努力做個好皇帝,你能保證你的兒子還是個好皇帝嗎?能保證你的孫子還是個好皇帝嗎,能保證你的子子孫孫都是個好皇帝嗎?不能!既然不能,你就沒資格慫恿別人同你造這個反。既然是為了一己富貴,就不要找什麼借口給自己臉上貼金子”!武安國越說越怒,聲音幾乎把房頂震破。眾人起先還想勸他說話小心,後來反到一起聽起他和胡維庸的辯論來。大家說到皇權,一般都要提及天命,唯獨武安國沒有,那大聲的怒喝中,隻有對人的關懷,沒有天,沒有命運。這種觀點在眾人眼中真是新鮮,殊不知在武安國的世紀,所有皇帝無論是賢是愚,早被搬下了神壇,在武安國眼裏,隻是有稱職的和不稱職的分別,歸根到底都不過是個獨裁者,沒什麼值得稱讚。
胡維庸猛灌自己了幾碗酒,蒼白的臉上慢慢恢複了些生氣。長出了口氣,像似有些不甘心地問,“說別人容易,難道你打到白虎之時,對著如畫江山時,就沒一點點動心”?
屋子間猛然一靜,眾人都從武安國剛才的話語衝擊下醒來。隔壁的屋子裏椅子吱的一聲,隨即傳來幾聲貓叫,不知是哪為牢頭閑心這麼大,居然在監牢裏養了貓。
“時候不早了,丞相還是快些上路吧,別讓家人在前邊等得太急”。宋慎重重地咳嗽了一聲,清清嗓子說道。
“不急,老夫隻想聽文武雙全的武侯一句真話”。
“我不信天命,那白老虎海外很常見,還會被人圈養,不過是老虎的一種,沒什麼值得奇怪的。至於如畫江山,我的確很愛,正因為愛,所以我才不願意看到我們自相殘殺的鮮血把他染紅;所以我才不能容忍有人為了一己私利將他出賣; 所以我才不惜一切地去保衛他;所以我才走到哪裏都無法把他忘懷;所以即使遠在萬裏之外,聽到他的不幸我亦不能開心。丞相,動心不是要去zhan有,而是要去保衛,去建設,去讓他一年年變得更好。這片江山不是哪家哪姓的,是所有華夏子孫的,毀了這片江山,無論你跑到哪裏,有多少錢,當多大官,你的子孫後代一樣被人瞧不起,一樣要背上敗家子這個名號”!
整個牢房靜悄悄地沒了聲息,隔壁的貓兒也被感動了般不再吵鬧。半晌,胡維庸端起酒盞,慘笑了一下,道:“古人雲,朝聞道,夕死可以。胡某終聞此道,死而無撼矣。此酒不宜相勸”。舉杯一飲而盡。
傍晚,朱元璋坐在禦書房的桌前,不住地翻看著桌子上的奏折。一份是群臣稱讚其不滅胡維庸之族是古今少有的仁君的,另一份不太規矩,一看就是份密折,折子上清楚的記錄了武安國和胡維庸的每一句對話。裝在那間牢房牆上的銅管把二人的交談清晰的傳到了隔壁,幾個高階錦衣衛如實地記錄了整個過程。
你這小子,朕現在也不知你是傻,是忠,還是奸。朱元璋對著武安國的名字,低低的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