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三)
旁邊院落裏,一隻狗聞聽人聲,不識趣的發出幾聲叫喚。樹上的夜行人一弩射去,直直地射入了狗的腦門。牆外的人隻聞一聲嗚咽,再無動靜。
一戶人家的燈亮了,幾個夜行人一齊大聲嗬斥:“官府辦案,不想惹事的熄燈”。
燈頓時滅掉了,整個街道一片死寂。
趕車的護衛歪了歪身子,把李善平擋在背後,幾個護衛緊緊靠攏在馬車周圍。坐騎緊張的用蹄子刨著水泥路麵, 隻待主人一個暗示,就會奮力衝過前麵的人群。
李善平輕輕推開趕車的護衛,搖頭阻止了護衛們的進一步動作,對方顯然是有備而來,硬闖的作用不大。接連的爆炸聲吸引了城裏所有巡夜的官兵和守軍,截殺的地點、時間和過程明顯都經過周密的計算,巧妙到接近藝術的地步。眾寡懸殊的情況下,不妨聽聽對方的來意,順便拖延一下時間然後見機行事。
“我就是李善平,不知兄台費這麼大陣仗來找我,有何貴幹”。
領頭的蒙麵人見車上露出了一個略微有些憔悴的書生,知道這是要找的正主。非常客氣地長揖到地,陪著笑臉說:“久聞鐵膽書生大名,今日得見,實乃三生有興,我家主人誠心邀請先生到漠北一敘,望先生切勿推辭”。
李善平微微搖頭,淡淡地回答:“李某乃殘疾之人,無力遠行,還轉告你家主人,李某實在有負他的美意,況且漠北苦寒之地,也非李某能居之所”。
蒙麵人眼中精光一閃而沒,看看還有時間,他不願弄得太僵,依舊帶著些恭敬的口吻勸說道:“我家主人已經在城外備好了馬車,先生不必擔心路途勞苦,這城門麼,我們能進得來,自然能出得去,還望先生莫要辜負主人盛情”。後麵的話已經加重了語氣,隱隱露出一絲殺機。
李善平笑了笑,自己如果肯和蒙古人合作,又何必落這身殘疾。旁邊的侍衛長見狀在一邊冷冷地插了一句“閣下可知我家大人為何稱鐵膽書生”。
“有誰會忘記鐵膽書生的名號,我家主人就是因為佩服先生的硬氣,才命令我等前來相請”。蒙麵人非常客氣,無論站在交戰的哪一方,對於有氣節的人,大家都會高看一眼。
“既然知道我家大人的名號,就不該來勸我家大人侍奉蒙古人,我看你們還是請回吧,巡夜的官兵離這裏不遠”。侍衛長盡量做出一付有恃無恐的樣子,能讓對方知難而退最好,推測對方的來意是想要活著請李善平到漠北,這樣雙方就有回旋的餘地,一旦交起手來,刀劍無眼,傷到了客人,估計蒙麵人也不會有好果子吃。
“居住在漠北,未必就是蒙古人,我家主人姓劉,是再正經不過的漢家正朔,天命所歸,取天下要比朱元璋那個要飯的狗賊明正言順得多。主人仰慕大賢已久,隻是不便親自來請,若是先生去了,我家主人可以丞相一職相托,好過在朱賊手下受人鳥氣”。蒙麵客重重地把劉字咬得清晰,暗示己方曾經是中原正主。“至於巡防的官兵,先生以為他們看到了火yao庫炸成這般光景,還有閑暇巡夜麼”。
雙方底牌都已經翻開,場麵話也說完,李善平這邊除了他的命之外,的確無所憑借。這樣的夜裏,全北平的目光為火yao庫而吸引,沒有誰會有精力想起火yao庫的那麼劇烈的爆炸聲,不過是幾環陰謀中的一環,敵人的真正目的,在於劫持軍械製造的管事者,一勞永逸地解決武備相差懸殊的問題。
“佩服,你這個計劃的確完美無缺,策劃這個圈套的人想必是個曠世奇才”。李善平和侍衛長交換了一下眼神,仿佛稱讚對手一般點了點頭,淡淡的展開另一個話題。 “如果我猜的不錯,這北平股市風浪也有你家主人的參與了”。
“不錯,先生果然是聰明之人,這本是我家少主人的計劃,參與的都是主人的朋友和故交”。蒙麵人有些得意地炫耀,一個月內把北平弄到如此淒慘光景,少主人還真有些本事。這個城市廢了,等於挖斷了震北軍的根。利用大明朝這幾年暴露出來的缺陷,不但股市、錢莊票號要完蛋,新興產業也一樣要承受打擊,失去事做又沒有土地的百姓稍加挑撥就會惹出事端,本來就對新政不滿的鴻儒們自然也會出來施加影響,天下由此而亂。到時候主人就可以借蒙古人的力量東山再起。旌旗所指,百姓贏糧而影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