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來”,石富春調整角度,又一發炮彈射出,剛好落在對方的火yao箱中,連炮手帶火炮都被送上了天空,血肉如雨點般濺落。
沒等他發第三炮,二炮手一躍把他撲倒在地上,雙手抱住他的腰飛快地在地上打滾。嗡地一聲,石富春便什麼都聽不見,什麼也看不見了。等他恢複了視覺和聽覺,原來的炮位上,火炮隻剩下了一個筒子,幾個炮手被李堯的部下抬起來,飛快地向後營跑去。
“奶奶的,老子和你們拚了”,石富春一抹臉上的血水,向旁邊一門火炮衝去。那是二炮手的血,這個舍命救了他的小夥子躺在冰冷的草地上,失去了生命光澤的雙眼盯著草原上純淨的天空,永遠不能在合上。
季滄海的判斷很準確,火炮旁邊不放太多的火yao,把震北軍炮兵的損失降低了許多。第二次野火帶來的濃煙在雙方眼前散開時,震北軍以二比一的比例占據了炮戰的優勢。震北軍集中火炮攻擊城東,北和林其他三麵的火炮卻無法馬上搬過來,回回人改進的蒙古火炮射程方麵遠了很多,但重量也超過了原來數倍。
優勢越來越明顯,到後來城下幾炮打過去,城頭上方能還上一炮。忙碌的守軍扛著麻袋,把一袋袋碎石壘在炮彈炸出的缺口上。不時有人被炸飛到半空,一時還沒斷氣,絕望的慘呼著,打著盤旋墜落。沒有人能有時間理會這生命瞬間消逝的恐懼,沒人有時間可以考慮自己是不是炮彈的下一個目標。戴罪立功的北應昌守將阿木兒在城頭來回穿梭,在死亡之間跳舞,聽著身邊震耳欲聾的炮聲,聽著地方炮彈落下的呼嘯聲,爆炸聲,看著己方士兵的熱血,他反而越發鎮定,越發勇敢。透過彌漫的硝煙,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家,在草原深處,女人一大早趁著陽光沒出來前鑽到母牛的肚子底下奮力的擠牛奶,柵欄裏的小牛“哞,哞”委屈地叫著,抗議有人奪走了自己的早餐。五歲的小兒子穿上皮坎肩,岔開雙腿,如大人般躬下身子來回移動,模仿著摔跤手的動作。對麵的小巴特兒毫不示弱地衝上來,拉住他地衣服。兩個孩子的臉是那樣地紅,就像這炮彈炸開地火光。
“摔啊,小子,摔倒他我就送你一匹小馬”,阿木兒忘情地大聲喊了一句。
“您說什麼,將軍”,身邊的蒙古勇士把手放到耳邊,示意他大聲點兒。
“沒什麼,給我搭把手,把這袋子火yao送過去”,阿木兒笑笑回答。他幻想著草原深處的景色,幻想著在好多年前,自己未曾當將軍,僅僅是個小部落首領的時光。那時候也有漢人來,好像給做生意的色目人打下手者居多,他們的神色是那樣卑微,大元帝國中,他們是四等人。自己總喜歡灌他們一點兒酒喝,他們被烈酒嗆到的尷尬樣子真好玩。
“兄弟,喝完了,把酒袋子拋過來”,快到炮位了,他想起喝了酒的漢人,聽自己叫他兄弟時那受寵若驚的樣子。那眼神,那眼神好像還有一些感動,刹那間好像還有一些溫情。
一個“酒袋子”從半空中飛了過來,落到他的腳下,腳底下的城牆動了動,自己好像喝多了,身子軟軟地飛到了空中。飛到了硝煙夠不到的地方,看到了秋天正午最後的陽光,在草原深處,每年這個時節,殺了多餘的牲畜,他總喜歡在牲畜越冬用的牧草垛上邊曬太陽,那時的太陽一樣柔,草垛一樣的軟,比阿嫫(兒語,媽媽)的懷中還溫暖。半空中,阿木兒看到自己正在墜落的身體,看到衝出城門的蒙古馬隊,他笑了,這一切與自己再沒半點兒關係,自己徹底解脫了,迎著陽光飛翔,遠方有他的家,有等他回家的女人和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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