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炮又開始轟鳴,這次炮彈打到了垛口上,把上麵的青磚炸飛了半塊。望遠鏡裏可以看見藏在垛口後邊的蒙古士兵躲避不及被彈片擊中,屍體軟軟地順著城頭滾下來。城頭上的蒙古火炮也不示弱,炮彈像烏鴉一樣飛過來,幾個未及躲閃的士兵當場被打得筋斷骨折。
斷磚碎石,泥土硝煙,殘破的肢體,殷紅的血水,多少生命才能繪出如此一卷圖畫。當人們習慣了炮火轟鳴後,嘈雜的背景反而顯得有些寧靜,嗡嗡作響的耳鼓裏依稀有鳥鳴聲伴著晨風透過來,讓聞聽者的心髒突突跳個不停。
旭日慢慢被硝煙所籠罩,兩軍之間的空地上,不斷有草地被點著,燃成一片火海。黑色的煙霧模糊了雙方的視線,炮聲嘎然而止。趁著濃煙未散的空擋,雙方士兵用盡一切辦法冷卻發燙的炮管,準備下一輪廝殺的來臨。
“把火yao和炮彈向後挪,陣前少放一些”!,炮兵師長季滄海命令。攻打北和林是場預料中的硬仗,雖然脫古思帖木兒懶惰到連新都城的名字都不換一個,依然把它叫做和林。建城的工匠們卻吸取了古北城被張正武炸成齏粉的教訓,想方設法加固了城牆。雙層青石中間填三合土築成的城牆有近七、八尺厚,城中守軍可以順著內城的斜坡不斷把碎石包用牛拉上來,被炮彈打出的缺口頃刻間就可以補好。為了減少攻城損失,震北軍特地圍三闕一,脫古思帖木兒卻堅決不肯棄城。城頭五十多門改良過的蒙古火炮也給攻城部隊帶來了很大危脅。震北軍的火炮射程比對方遠,但對方居高臨下的優勢剛好彌補了射程的不足。好在蒙古人的炮彈質量不太過關,能炸開的不多,隻要不被打個正著,就不用太擔心生命。雙方的炮彈速度都不高,有經驗的老兵根據炮彈的聲音和軌跡就可以基本判斷出著地點,在炮彈到來之前盡力躲開。
“集中火力,幾門炮對付他們一門”,總結了第一回合的教訓,季滄海想出了克敵之策。震北軍的野炮都裝有車輪,幾個壯漢抬起火炮的後支架,就可以讓火炮挪動位置。相比之下,固定在城頭的蒙古火炮則隻能老實的挨打。
野火熄滅後,五、六門野戰炮彼此靠近,集中火力對準城頭一門火炮轟擊,幾發炮彈出去,對方的火炮被打啞了一門。由火yao爆炸引起的一連串響聲震得城頭上的士兵捂住耳朵,痛苦地蹲下身子,嘴角流下絲絲血跡。
“碰“,城下有一門火炮被擊敵人的炮彈擊中中,支離破碎地歪在草地上。接連幾聲爆炸止後,支放火炮的地方出現了一個黑漆漆的大坑,鮮血順著坑沿滴滴答答地向下淌,散發著生命的熱氣在坑底彙成池塘。城頭上,同樣的鮮血小溪般滑落,把青磚染成黑色。這是一種雙方都不熟悉的打法,士兵們彼此看不見對方垂死掙紮的眼睛,彼此在幾裏外剝奪著對方的生命。
“痛得厲害嗎”!,季滄海走到一個受傷軍官的擔架前,拉住他不斷抽搐的手。
“不,老師在裏邊,在韃子沒反應過來前,我們一定要攻進城去”,軍官搖搖頭,把手放在胸口,堅強地回答。他是懷柔人,當年在懷柔義學讀過書,對李善平執弟子之禮。打破北和林,將老師救出來,是所有北平出身的震北軍將士的目標,為了這個目標,他們寧願付出自己的生命。
季滄海替那個軍官掖了掖被角,用右拳在自己的左胸口捶了捶,做了個讓他放心的手勢。轉身對幾個團長大吼道:“奶奶的,給我加把勁兒,在今天正午之前一定不要讓城頭還留下一門火炮”。
幾個團長早就殺紅了眼睛,震北軍炮兵有史以來,這是第一次出現大規模傷亡。一團長石富春衝到前麵,推開一個炮手,親自去調整炮位。炮彈很不爭氣地擊中城牆外邊的青石,剝去石頭上的血跡,露出嶄新的青茬。滑到城角的後炸開,留下一個大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