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國難 黍離 (二)(2 / 3)

“誰讓你露頭的”,郭楓嗔怪地給了老夥計一拳,“再不走,天亮劉家堡的水師弟兄們也不好交待了,朝廷命令他們嚴查港口,務必將你找出來,他們再裝瞎子,也不能看不到這麼紮眼的一支艦隊啊,況且大夥現在都躲得咱們這麼遠,不是明擺著告訴市泊司那幫家夥,這裏藏著正主兒麼”?

邵雲飛憨厚地笑了笑,他也沒料到自己一露頭就露出了這種效果。從洪澤湖回來後邵雲飛又潛入了京城,於科學院現任院長淩昆手裏討了一件中看不中用的“法寶”,然後在****祖的安排下大搖大擺出了京師,來到劉家港和馮子銘等人彙合。

“走吧,再不走,估計大夥都該失望了”,郭楓出去看了看水麵上的情況,轉回來笑著說道。都說人的名,樹的影,邵雲飛這張招牌打出去,閻羅王都避讓三分。看水麵上那些船擠得,彼此之間都挨到了一起,好像生怕阻擋了邵雲飛的路,被他麾下的水手推下江去。

“大夥各自回船,十分鍾之後陸續起錨,按船舷編號列隊”,邵雲飛看了看表,微笑著下達了命令。“還是老樣子,我打頭,老馮局中調度,小郭子殿後”。

“是,老大”船長們哄笑著各自散去。邵雲飛讓大副走進水手艙喊醒熟睡的水手,自己起身走上了甲板。

港口的水麵上已經有些涼意,蚊蠅都已經睡去,黑漆漆的江水依然散發著刺鼻子的味道,邵雲飛的眼睛有些受不了刺激,兩行熱淚順著眼角流了下來。他已經成為被通緝的嫌疑犯了,名譽和爵位都被朝廷剝奪。雖然妻兒被好朋友們秘密送回了北方,但此次去國,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有機會光明正大地回來。

一塊熱毛巾輕輕地塞進了邵雲飛的手中,背著光,一個比邵雲飛還高的漢子伸手拍了拍邵雲飛的肩膀,“走吧,長風破浪會有時,朝廷不承認你,那些百姓,哪個不知道你是邵雲飛,又有哪個向官府去彙報了。”

邵雲飛點點頭,使命在肩,無論多麼留戀,他亦不可再多耽擱。他的旗艦上載著樣重要物品,有了這家夥,再多的阿拉伯艦隊開過來,邵雲飛也有信心將它們拒在南中國海之外。

“起錨“,邵雲飛站在船頭一聲斷喝,驚醒了整個港口的睡夢。滿港的燈光中,大明探險船隊一艘接一艘地緩緩駛離港口。幾個大膽的商家趁著黑暗,偷偷地跟在探險船隊身後,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劉家港。

又有幾條小船跟到了率先逃離的貨船身後,悄悄地起錨升帆。緊接著,幾條大船跟在了這幾條小船後邊溜向遠方。沉睡中的港口瞬間恢複了生機,一麵麵船帆陸續升起,仿佛有人在暗中指揮般,排著長隊,魚貫而出。

“天哪,有人帶頭造反了。”劉家港中衛所的水軍好半天才清醒過來,在指揮官的號令下慌慌張張地穿好衣服,解開戰艦纜繩,準備進行攔截。

眼前的景色難以置信,才一會兒功夫,小溪已經彙成汪洋。成群結隊的商船浩浩蕩蕩向港外衝去,根本不顧忌巡航艦隊的燈火指令。很快,幾條巡航船就被衝散了,官兵們眼睜睜地看著商船消散於茫茫大海中,沒有人開槍,也忘記了開炮。

“為什麼不開炮,出了什麼事,為什麼不開炮”!飛奔而來的一艘小艇中,市泊司轉運使趙大人氣喘籲籲地質問劉家港水師官兵。顯然這個趙大人是被屬下從被窩裏拖出來的,烏紗帽戴得歪歪斜斜。一隻腳穿了官靴,卻沒顧得上踩到底,半個靴幫在腳下踩著,就像戲院裏主角出台前墊戲的小醜。另一隻腳卻連襪子都沒套上,慘白的大腳丫子在氣死風燈的照射下荒誕地靴子於後邊來回伸縮。

“噗哧”幾個官兵被趙大人的打扮逗得忍不住笑出聲來。這個運轉使趙大人出身市井,小字叫狗兒,他老爹是兵部侍郎周崇文家的廚子。這幾年周崇文在官場上混得風聲水起,家裏的仆人也跟著發跡。趙狗兒被周崇文改名子叫趙構,從軍報國,不久就在西南冒了別人一份戰功,被朝廷破格提拔為太倉州縣令。旋即因貪墨被逐。建文繼位,黃子澄銳意複古,市泊司成立的時候周崇文又把趙構以熟悉地方政務為名舉薦出來,讓他當了市泊司運轉使,主管劉家港貨物調度和對船隻征稅。多年來,水師官兵們在曹振統帶下,每戰必勝。軍官們極度看不起趙大人這種後門政客,所以對其指責充耳不聞。

運轉使大人也從官兵們鄙夷的目光中感覺到了自己形象的齷齪,但此際顧不上整理衣衫,那一艘艘離港而去的船舶,就是一張張隨波逐流的銀票,讓他們這麼輕易的跑了,什麼時候才能彌補這些損失?記得臨上任之前周崇文大人曾私下吩咐,朝廷新增加的用度就著落在這些海船身上。運轉使這差事涉及到恢複周禮的成敗,一定要幹好。如果幹砸了,想想周大人那陰冷的眼神,運傳使趙構脖子後就直發冷。將大腳丫子向褲腿後藏了藏,大聲喝道:“今晚那位將軍當值,叫他出來見我”!

“不敢稱將軍,在下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巡邏艦隊隊長,不知大人有何見教”?剛才發笑的官兵隊伍中走出一個中等身材的團級軍官,嬉笑著向運轉使見禮。

見對方職別不高,運轉使趙構的氣焰立刻漲了三分,雙腿在甲板上一叉,戟指怒斥:“為什麼不攔住這些暴民,你眼睛瞎了,沒看到他們不奉朝廷號令,擅自逃離嗎”?

“是麼,讓我看看”,巡邏艦隊隊長轉過頭去,將趙大人曬在了一邊。洪武朝北伐時重視武功,所以武將們都有一股傲氣。到了安泰朝重文輕武,文官自覺身份高武人一頭,武將們非常不服氣,文武漸漸離心。好在安泰帝向來不允許文官幹涉武事,武將亦不管國政,也保得國家太平。建文初登大寶,周圍信任之臣全是文官,文武之間的職責就有些分不清楚了。不少文官動輒對地方衛所官兵意氣指使,弄得雙方很不和睦。這個艦隊長級別不比運轉使低,自然有足夠理由不買他的帳!

趙構見對方不理睬自己,心裏更急,顧不上斯文形象,跺著腳衝著官兵們大喊大叫起來:“為什麼不開炮,知不知道你們的職責。耽誤了黃大人的事,你們擔待得起嗎?如果黃大。。。呃。。。如果皇上追究下來,看你們哪個能逃得掉”!

底層士兵互相張望,這個趙大人說得結果如此厲害,不知是否該不該聽其號令。眼見著小艇的底都快被他跺爛了,想是此事關係十分重大。但向全無武裝的商船開炮,好像是海盜行徑,水師自成立以來就沒幹過這種傷天害理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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