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國難 黍離 (六)(2 / 3)

“誰在那裏?”沐冕又是一驚,一個邵雲飛已經加重了葉家在南洋的分量,看蘇適這鄭重其事的樣子,港內肯定還有個比邵雲飛身份還重的人。’武安國!”沐冕頭皮一緊,手中的筆啪地落到地圖上。難怪蘇適這小子不肯在帥帳中說明原委,難怪他到了自己的座艦上還要示意自己屏退左右。

南洋不能打,誰知道武安國手中還有什麼法寶沒拿出來。目前大明軍隊中所有新式火器無不起源於當年懷柔鄉勇手中那幾柄火銃。所有新式產業,無不起源於懷柔城外那幾座高爐和水車。他手中沒有一兵一卒之時,朝廷還不敢明著下手動他,何況他現在手中有了幾千戰士。

打了南洋,惹了武安國。惹了武安國,就惹了天下英雄,惹了北方六省,惹了曹振,惹了燕王。汗水從沐冕腦門上瞬間冒了出來,轉身抓住蘇適的肩膀用力搖動了幾下,感謝地罵道:“好小子,虧得你沒去中軍帳,否則咱爺兒們這次丟人丟大了”!

“公爺,屬下還有一個建議,咱們不打南洋,照樣給朝廷有所交待”!平緬侯蘇適咧了咧嘴,笑著回答。

“講,回頭我給你記一功,讓朝廷加你的爵”!

“加爵不必了,公爺把緬甸那幾座翡翠礦的股份讓給我一些,比加爵還實惠”,蘇適恰當地開了句玩笑,撿起筆,輕輕地點在達卡城方向。“孟加拉灣諸國縷縷劫我商船,又勾結貼木兒,蒙騙皇上,咱們做臣子的怎麼著也得替皇上出了這口氣。取了這片土地,在沿海擴大原有港口,無需南巫裏,我們照樣擁有沿水路西進的中轉站”!

深秋的榜葛刺古國別有一番風味,習習涼風從海麵上吹來,盡洗夏日的暑熱與喧囂。諸國聯軍各自回窩了,結伴出訪大明試探朝廷態度的各國使節也分道揚鑣。自南巫裏劫殺大明探險船隊一戰之後,再沒有大明商船來達卡城交易補給,眼看著繁華的港口日漸冷清,當地百姓又恢複了打魚織網的平淡生活,偶爾望望天邊,追憶一下當年大明商船來港帶來的收入與欣喜,罵兩句當朝國王的短視,所有繁華舊夢,俱化為一聲歎息。

“唉”!國王老塞弗丁徘徊於宮殿內,往來躑躅,不斷發出一聲聲長歎。自從繼承王位以來,在大國的夾縫中掙紮求存,使國王老得非常快,才五十歲他已經白發漸稀,不包頭巾時,看上去足足有七十歲。

東北臨底裏(德裏,古印度)諸強,西臨大明的藩屬緬甸,南靠被大明皇帝賜名為孟加拉的榜葛刺海灣,特殊的地理位置讓這裏古來就屬於紛亂之地。加上地勢低窪,常發洪水,物產稀少,土地貧瘠,在這兒當國王還真不如到大明朝當個知府來得實惠。

特別是貼木兒取得整個**********世界的控製權後,國王的日子更不好過。帖木兒以聖戰的名義每年要糧要錢不說,還逼著榜葛刺去招惹大明。可大明,真是海灣諸國能惹得起得麼。想到這些,老塞弗丁心裏就不由地發緊。近二十年來,大明朝擴張的步伐雖然咄咄逼人,可他們控製的不過都是中華自古的藩屬,說他們從蒙元手中收回了這些小國的控製權亦不過分。況且即使收回了控製權,大明對原來的王室也很優待,通常的做法是賜印教其守土,不將政權直接並入大明版圖。在對王國土地的處理上,大明官員也隻征用了一些沿海港口,基本沒觸動原來國王的利益,就連開發礦山也會按規矩給國王們留幾成股份。相比之下,信奉著同一個真主的貼木兒就殘忍得多,稍有國王逆了他的心思,立刻派兵來討伐,城破之日絕對是一場屠殺,老人小孩一個不留。

想到士兵們之間傳說的海戰中葉家艦隊打出的旗號老塞弗丁就覺得不寒而栗,點點頭(孟加拉國點頭為否定,左向搖頭為讚同),又發出一聲長歎。“我們都是炎黃子孫”,那些南洋海盜居然亦自稱為中華上國百姓,如果東邊這個古老的帝國所有百姓都和葉風隨抱著同樣的想法,那麼一心東向的貼木兒無疑是用雞蛋去碰石頭。老塞弗丁仿佛看到的貌似強大的**********世界在東方故國前撞得四分五裂,就像海邊那些不顧一切拍向岩石的巨浪一樣,看上去氣勢洶湧,到頭來碎骨粉身。

“早知如此,不如不去劫殺探險船隊了。當時本以為可以殺人滅口,將罪責推到海盜身上呢”。老塞弗丁命令婢女關上宮殿的窗子,隔絕外界的蕭瑟秋風和沉悶海浪,這些聲音讓他感覺更冷。從內心深處,他並不認可貼木兒對**********世界的統治。他私下甚至以為,貼木兒與其說是**********世界的英雄,不如說是**********世界的劫難。據前去大明進貢的大王子小塞弗丁回來講述,大明的繁華已經超出了大夥的想像。雖然他們的皇帝和大臣都很昏庸,但國家的根基極其穩固,隻要有人能將這個國家的潛力發揮出一半,整個世界都會在大明腳下顫抖。

“我幹什麼要去惹他,我為什麼不裝作沒整理好艦隊”,老塞弗丁懊惱地抓著為數不多的幾根頭發,“他們都自稱炎黃子孫,他們,漢人,苗人,藏人,如果再加上蒙古人,這麼大的民族就在我眼前形成我居然視而不見,還以為他們可以欺騙,我真是暈了頭”。

王宮內彩紗蒙麵的宮女們大氣都不敢出,哆哆嗦嗦地等候國王將怒火發完。這個節骨眼,誰說話誰找死。

一陣清晰的腳步聲由遠而近,讓所有宮女們都鬆了一口氣。是大王子來了,這個十七歲的少年是老國王的主心骨,自從他出生,老國王就不惜重金聘請名師來培養他。底裏人,天方人,傳教士,大明人,王子的老師不止來自一個民族,幾個故國的智慧集中於一身,在他身上仿佛寄托了整個王國的希望。

小塞弗丁推開門,笑嘻嘻地拉過一個宮女,挑起她的麵紗,在其雪白的下巴上輕輕吻了一下,然後身體如舞蹈般畫了一個回旋,推開小宮女,躬身於老國王麵前。

縱使有滿懷的惆悵也要化解在這個頑皮小子的笑容裏,老國王收起心事,慈祥地扶住兒子的雙肩:“我兒,你今天讀書又有心得了嗎,還是將哪個老師辯倒了,這麼高興地來找為父”?

小塞弗丁輕輕一笑,露出珍珠般潔白的牙齒,回話的聲音在其父親的耳朵裏亦如吟詩:“父親,兒子見您操勞國事,所以過來幫您出出主意。關於大明和貼木兒之間的紛爭,我想到了一個好的解決辦法”。

“什麼辦法”,老國王眼光猛然一亮,兒子的眾多老師都是蓋世智者,如果他們真的能找出一條答案,自己就不必每天再為王國的命運擔憂。

“我問他們小國生存的技巧,我的東方老師說,秦來降秦,楚來降楚。我的西方老師說,關鍵在於提前判斷並追隨最後的勝利者。我的阿拉伯老師說,離你最近的強者最容易將你毀滅。”小王子聳聳肩膀,笑著說出答案,“答案已經很明顯,明天我再次出使大明,去北方六省拜會那裏的英雄。在我回來之前,父王,您不要再為任何人的命令流我們子民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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