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國難 黍離 (六)(3 / 3)

老國王眼中一片茫然,對於這變化越來越快的世界,他的認識遠遠不如兒子清楚。沉思了半天,點點頭,答應了王子的請求。“去吧,明天一早出發,帶足人手和錢財,在局勢沒明朗前不要回來。無論我做錯了什麼,你把責任都推到…..”。

“乒”,一聲沉悶的炮響打斷了父子二人之間的對話,聲音非常近,震動得王宮得窗子嗡嗡直響。

“誰在打炮,不知道炮彈昂貴麼”,老國王憤怒地喝問了一句。大明朝已經停止了對海外的炮彈供應,阿拉伯人仿造的炮彈質量很差,價格卻比北平貨高出兩倍還多,眼下國家儲備的炮彈越來越少,連港口的護衛艦隊平時都補給不足,誰有膽子在這個時候浪費炮彈。

“乒”,“乒”,又是兩聲巨響,整個王宮都在炮聲中晃動。一把拉起兒子,老國王拎著望遠鏡衝出了宮殿。這不是哪個敗家子在肆意揮霍,自己最擔心的劫難提前來臨了。

“兒子,走,馬上走,去大明哭訴奸臣弄權,所以才給榜葛刺招來亡國之禍。無論他們的皇帝是誰,一定請他們匡扶正義”。老國王將家族的標記從衣服上扯下來,塞到小塞弗丁手裏。聰明的小塞弗丁當機立斷,轉身向港口的相反方向跑去。

整個王宮都被小塞弗丁拋在了身後,街道上,慌亂的士兵,手足無措的大臣,目瞪口呆的阿訇,滿頭是血的百姓哭喊著亂成一團。沒人再理會小王子,小塞弗丁跑進自己的府邸,拉住幾個不知如何應對危機的老師,冒著生命危險收拾了一堆金票,匆匆自後門遛出來藏進逃難的人群中。

時間到了,這是我的宿命。老國王不顧手下大臣的勸阻,抓起望遠鏡站到王宮的最高點。入眼的是那令人膽寒的烈焰鳳凰旗幟,榜葛刺國王知道,當年就是這個旗幟的擁有者從阿拉伯與孟加拉諸國艦隊圍追堵截中殺出了一條血路,今天,他們來報仇了。來犯的船隻不多,但指揮極其得當,整齊的艦隊在港口外逗著圈子,將猛烈的炮火傾斜在榜葛刺王國的戰艦上。榜葛刺戰艦根本來不及整隊做出反應,就一艘接著一艘葬身於海水下。

與當日海戰相比,對方的炮火並不算太密集,但打得極其準確,幾乎每一個回旋都會將港灣咬出一個缺口。港口內榜葛刺人建立的炮台拚命反擊,炮手對戰艦方位的判斷跟不上對方戰艦前進速度,發出的炮彈在艦隊身後激起一重重巨浪。

“乒”,一個黑漆漆的大家夥上麵竄出幾道火舌,炮彈拽著長長的焰尾,在夕陽下畫出一條亮麗的弧線,紮入港口內的一個炮台中。磚石四濺,塵土飛揚,巨大的爆炸聲震耳欲聾。硝煙散盡處,原來的高地出現了一個黑色的大坑,仿佛惡魔張開的大口。

“快,快,告訴大夥將火藥搬離炮台,不要離炮位太近”,老國王大聲吼叫著,指揮親兵去保護殘存的炮台。“看看海中那個一動不動的黑家夥是什麼,集中火力先將他打掉”。

國王的鮮血和怒吼鼓舞著士兵們的鬥誌,回過神來的王宮衛士紛紛向炮台跑去。幾個反應迅速的炮台指揮官也調整了布屬,集中火力對付海中不會移動的那個敵方火力點。

炮彈掀起的巨大海浪圍繞著那個黑漆漆的大家夥,將其震得來回晃動。有幾發炮彈分明打中了它,卻被那個家夥彈開,又飛舞著在半空中炸裂。

“真主,難道這真是你對我盲從的懲罰”,老國王擦了把額頭上的血,呆呆地望向海麵。那黑漆漆的大海龜般的東西是艘戰艦,從它上麵噴射出的死亡之焰火就知道它屬於哪一方。中國人居然用鐵做了船,並且這船居然不會沉入水底。一定是水麵上那十來艘戰艦將其拖來的,所以它才不需要風帆。那光溜溜的鐵殼子上沒有縫隙,除非真主保佑讓炮彈飛進它的炮口,否則誰都甭想擊沉它。

“奶奶的,這鐵烏龜,震聾了老子”。港口外鐵龜船內,邵雲飛一邊指揮眾人向火炮中裝填彈藥一邊罵道。這個鐵殼船是淩昆送給邵雲飛的失敗設計,屬於大明科學院經論證淘汰的廢物。邵雲飛原來看好其防護性,匆忙拚湊出一艘樣艦來,不顧武安國勸阻,帶著它追隨南巫裏艦隊來做戰地試驗。

“武公建議我們在裏邊加幾層軟木,是你不願意軟木占用炮彈的地方”,一個老水手笑嘻嘻地回了一句,“不過這家夥還真好使,這麼近距離,不用躲避,相當於兩個炮台對射,和老子比準頭,他們還得再下十年苦功夫”。

“撕衣服塞住耳朵,看我的手勢,否則待會兒大夥都得變成聾子”。邵雲飛懊悔地下了個自我保護命令,待水手們都按他的指示做好準備後,揮揮手,指揮大夥將一排炮彈砸在正前方的敵人炮台上。

轟鳴中,又一個炮台飛上了天。火炮的殘軀在黑煙中衝出,打了幾個旋,重重地砸向海邊一個貴族院子,將漂亮的小樓砸去半邊。

港口中已經沒有戰艦可以反撲,郭楓指揮著南巫裏艦隊調整角度,專心地對付起港口中的固定目標。那些炮台修建得頗為合理,戰艦在移動中射擊,因為打不太準取不到明顯效果。反而因為速度減慢受到了對方的反擊,兩艘戰艦中彈起火,不得不提前退出戰鬥,到火炮的射程外做緊急維修。

“保持速度,集中全部火力,跟隨旗艦攻擊同一個目標”,郭楓沉著地吩咐吩咐水手掛出指揮燈串。“對付陸地上的炮台,不能過分追求準確,靠炮彈密度取勝。”這是邵雲飛親口教授的海戰準則。

艦隊看到信號,調整速度,又開始在洋麵上的快速滑動。每一次回旋,都有數百發炮彈流星般飛向同一片區域,被集中火力打擊的炮台如雨中黃花,頃刻間支離破碎。

“好,又打中一次”,戰艦上傳出陣陣解氣的歡呼,春天時被阿拉伯海盜追,被孟加拉海盜堵截,如今邵雲飛帶著大夥回來了,要將春天的損失連本帶利息的討回來。

“撤退,放棄港口,到城外整頓戰象準備和他們陸戰”,榜葛刺國王眼看大勢以已去,歎息著下達放棄港口的命令。對方戰船不多,並且後邊沒有運兵船相隨,王國還有機會和他們在陸上一決雌雄。如果他們僅僅是來報複,今天榜葛刺的損失已經足夠。

“報”!一匹快馬瘋狂地衝過硝煙,衝到了老國王身邊。血流滿麵的騎士來不及下馬,邊哭,邊彙報道:“稟告我王,大明與緬甸聯軍從阿瓦、嘎裏和孟養三路殺來,離達卡城已經不足二百裏”!

黔國公沐冕指揮三路大軍,直撲達卡城。必須在帖木兒到來之前切斷他的南方路線,否則沐家將是大明第一個被帖木兒踏碎的犧牲品。這就是南巫裏和沐家達成的共識:

“帖木兒是頭蝗蟲,他所經過的地方帶來的必然是毀滅。就像百餘年前的蒙古帝國,它征服了半個已知世界,也毀滅了當時最繁華的國家與都市。野蠻並不是不可以征服文明,但征服了文明的野蠻帝國,或者被原有的文明撐破肚皮,或者一生陶醉於對原有文明的消化中被另一個文明消滅。所以,我們必須在它飛來之前截斷它的道路,否則,不但對於自家,對於整個民族,我們都是千古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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