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家(五)(2 / 3)

周無憂無法理解姑蘇朱二在堅持什麼。從洪武到安泰再到建文,帝王麵孔一直在換,內閣大臣的任命也屢創新意,但皇帝高高再上俯欖眾生的角度卻依然故我。這樣的時代,這樣的朝廷,怎值得朱二這樣的英雄為之賣命!

書案上的茶漸漸涼了,握筆的手也漸漸冰冷,筆尖上的墨汁慢慢風幹,凝重的曆史依然默默前行。

京師,水西門,一串馬車緩緩停於已故中山王徐達府邸側門。是交地租的時候了,身著綢緞衣衫卻穿了雙片兒鞋的農莊莊主帶著一隊夥計,捧著一年農莊裏收入支出的賬本,拉著鄉下的特產及剛收到倉房裏的新米,前來交割。

東富西貴,城西這一代住的都是鍾鳴鼎食之家,每年秋天都有無數鄉下土財主進京向田地的主人繳納供奉,各家高官的側門外都會停滿馬車,所以大夥也司空見慣,壓根沒人注意到今年徐家田莊那個帳房骨骼出奇的粗壯。即使有人注意到了,也不會在意,莊稼人麼,整天在農田裏伺候泥巴,長得精細了才會讓人奇怪。

徐府管家打開側門,先派人安排帶隊的莊主和帳房先生去覲見徐家大老爺,然後指揮夥計興高采烈地將馬車上的貨物抬進院子。寂靜了院落一下子熱鬧起來,連正在落葉子的梧桐樹仿佛都煥發出一絲春天的光彩。

與院落裏的熱鬧相比,****祖接待客人的書房更顯寧靜。 書房內,大明總參謀長****祖微笑著接過莊主的禮單,四下掃了一眼,輕輕地將它放到了書案上。細心的莊主見狀,知趣地給老爺行了個禮,輕手輕腳走到了書房外,順手掩上了身後的房門。幾個忠心的侍衛遙遙地站在書房四周,小心地監視著周圍動靜。

房間內隻剩下了大明總參謀長****祖和田莊裏的帳房,二人四目相對,嘴角慢慢浮上一層笑意。

“小子,你居然還敢到京城來,莫非還嫌上次的漏子捅得不大。若是被人發現了行蹤,我看你怎麼回北方”!****祖站了起來,笑著走到帳房跟前,伸手去拍對方的肩膀。這個帳房先生生得膀大腰圓,虎目顧盼之間帶著一絲殺氣,這樣的人無論怎麼偽裝,****祖隻要看了他的眼神,絕不會把他歸入販夫走卒之流。

“即敢來,自然不愁回去。況且我是大明將官,偶爾到京城走個親戚,應該沒犯王法吧”。帳房先生打扮的人笑著摘下了頭上的氈帽,抹掉嘴巴上的胡須,一張英俊的麵孔露了出來。是震北軍近衛師師長張正心,一度攪翻了半個京城的風雲人物。

“你是大明將官,那老夫調你去西北戍邊,你去不去”,****祖笑著諷刺了對方一句,“隻怕大明朝除了燕王,沒人能調得動你吧,張將軍”。

“我當然願意去,隻要徐公爺將徘徊山東河南一帶朝廷的大軍調回來,別盯著我們的老窩不放”,張正心微笑著回應,不卑不亢。

書房的氣氛有些玄妙,主客之間關係仿佛很親近,又好像被一道無形的牆隔開,彼此在牆兩側對望,卻誰也不肯將中間那麵牆推到一邊。

****祖被客人的言語噎得有些難受,瞪大眼睛上下打量了張正心一會兒,目光又迎上了對方那炯炯有神的眼睛,猛然間歎了口氣,幽幽地說道:“罷了,罷了,老夫年紀大了,心思遲緩,不和你們這些後生小輩口舌之利,說吧,你這次來我這幹什麼”!

張正心從懷裏邊掏出一封信,輕輕地交到了****祖手上。“這是我家軍師給您的家書,重陽又過,他不能回家看您這個哥哥,心中十分過意不去,所以才千裏迢迢繞著道給您送些北方特產來。那車稻米是我們遼東的血寒稻,早上熬了粥,進補的效果不比燕窩差。至於我,本來這趟差沒我什麼事,隻是想到上次在京城您的相救之恩還沒麵謝,所以順路來看看您”!

“上次,我救過你麼,我怎麼不記得”?****祖笑眯眯地接過家書,表情波瀾不驚,但接家書的手明顯地抽動了一下,臉上浮現一縷柔情,很快又恢複到原來的模樣。他家兄弟二人此刻一個為建文手臂,一個為燕王肱骨。互相打個招呼都要偷偷摸摸,想起來著實心中不是滋味。

招呼客人落座上茶,帶著幾分提防將家書看了一遍,****祖歎著氣將其放到禮品單上,回過頭,對著正在品茶的張正心不甘地問道:“就這些,我家老二,你家軍師沒別的話教你跟我說”。

“沒了,軍師不會因私心誤國事,所以臨來之前也沒多叮囑我”張正心仿佛料定了****祖會有此一問,不慌不忙地回答。“不過晚輩倒有一言勸公爺,能抽身時須趁早。這個朝廷,不值得您為他賣命”。

“喔”****祖應了一聲,抿了口茶水,淡淡地問道:“不知這話怎講,張將軍,難道震北軍已經厲好兵,秣好了馬麼”?他是大明總參謀長,雖然在允文朝廷中並無兵權,但聽張正心如此直白地勸自己激流勇退,心裏依然很不是滋味,嘴上的話也帶出了幾分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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