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站在龍茗後側,此刻正有些責備地看著龍茗,看見另一張夢魘中的麵孔,惜日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一肚子的氣頓時變成了難以言喻的複雜。

見罪魁禍首依舊是那副不知悔改,不以為然的樣子,惜日目光流轉,計上心來。

她不慌不忙地站起身來,小心翼翼地踩住琉璃瓦,突然佯裝不穩滑到,一把抓住麵前龍茗的衣袖,原想著讓他狼狽,怎料他竟似腳下生了根,任她拉扯依舊不亂,還嫌棄地甩脫了她的手。幸好她早有準備穩穩站住,可還是暗暗生氣,卻又別無它法,隻得不情不願地向龍茗身後那人施禮問安:“民女給襲郡王請安,襲郡王萬福。”

龍茗身後那人不是別人,正是襲郡王索閣。

聞聲,索閣輕點了下頭,道:“起吧。”

“謝襲郡王。”惜日道。

“你就是田大人之女,田惜日?”索閣的聲音很低,這聲音和兩年前在大殿上聽到的頗為不同,時隔兩年,沒想到他彼時的聲音竟仍記得清清楚楚,惜日心中一澀。

“是。”惜日回道。

索閣道:“今日堂弟龍茗多有冒犯,還請田小姐看在本王的麵子上原諒一二,本王回京後必到府上向田大人當麵請罪。”

“免了。”惜日道。

索閣似乎並不在意惜日的冷淡,他回頭看了龍茗一眼,隻見龍茗正斜睨著惜日。

“田小姐是不肯原諒舍弟嗎?”索閣的聲音依舊很低,不怒自威。

“不是。”惜日道。

“那又是為何?”

他這不是明知故問嗎?惜日側過臉去,不想回答卻又不得不回答。

她目及遠處,朗聲回道:“今日之事我不想任何人知曉,也望襲郡王和令弟從今往後不要向任何人提及便是對我的一個交代了,我一來有些累了,二來怕家仆擔心,隻想盡快趕回別苑,還望襲郡王能夠體諒。”

索閣頷首,向惜日伸出手來:“田小姐放心,今日之事在下和舍弟都不會向第四人提起。姑娘若不覺冒犯,本王可親自送姑娘一程。”

月下,伸過來的手心上有著硬繭,一看便知不是養尊處優的公子哥,惜日望著那隻手道:“謝王爺,小女子不敢有勞,還望能喚來我的家仆,接我回去便可。”

沒有半點遲疑索格收回了手,偏頭道:“龍茗,你去叫田小姐的家仆過來。”

一旁的龍茗靜靜地打量著田惜日,聽到堂兄吩咐,並未遲疑,足下一點便向簷下飛去。

可就在這時,說是遲那是快,另一個身影突然向他飛撲了過去,好似夢一般,一切都是那樣的剛剛好。

田惜日一躍而起剛好壓在了龍茗的背上,龍茗做夢也沒想到會有人突然壓在自己背上,回頭一看是田惜日,也不知怎麼,心頭一悸,一口丹田氣就這麼突然泄了,而後無處借力便直直向下墜去,瞬間五體朝地撲向了地麵。

“砰——”地一聲,一陣塵土飛揚……

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立在屋頂的襲郡王索閣亦吃驚地看著這一幕,尚來不及有所反應便見堂弟龍茗已然五體朝地摔在地上,四肢平鋪萬分狼狽,背上尚壓著一人。

那一刻龍茗幾乎奄奄一息了,用盡力氣才抬起滿是泥土的臉,顫抖著伸出一個指頭,指著剛從他背上爬起來的女子,“喀嚓喀嚓……”不知是喉嚨響還是牙齒響,很艱難地發出一個單音,腦袋便無力地垂了下去。

看著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的龍茗,惜日心情大好。

她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又拍了拍衣衫上的塵土,拍得龍茗一頭一臉的灰,方才滿意地蹲在龍茗麵前,看著他瞪著一雙眼睛憤恨地看著自己,微一眨眼,泥土便簌簌從他的臉上掉落下來,她璀璨笑道:“我們兩清了!”

抬頭望向屋頂,月下,索格長身而立,正幽幽望著她,她無心細想,隻大聲對他道:“王爺,記得不要把今天的事說出去啊!”她抬起手來隨意在空中揮了揮,身影輕快地消失在了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