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步履匆匆的一出萬安宮就看見跪在地上的陸炳。也沒看他徑直的上了禦攆,黃錦站在禦攆旁邊唱和的時候對陸炳招了招手。
陸炳抹了把臉立刻起來,跟在後麵一起去了乾清宮。
朱厚熜一進去來不及落座就問:“怎麼回事?”
陸炳也是正準備休息的時候接到了加急信件,他知道皇上對此事的重視,專門派了得力助手錦衣衛千戶劉昂去請張璁,本來就等著將他接回來,幫皇上追尊爹了,結果竟然收到了張璁病歿的消息。知道事情緊急,不敢耽擱直接進了宮。
此時聽了皇上的問話直接將劉昂的信件和一起寄過來的密封卷遞了上去。
朱厚熜拿著已經打開的信件一目十行,看到張璁在北上的途中舊疾複發最終沒有熬過去,感覺有些悲涼,好歹也是從他年少時就跟在他身邊的大臣了,即便他曾經因為他結黨一事惱怒過也打壓過,此時對他的不滿也都消散了。朱厚熜拿著信件久久不語。
陸柄跪在安靜的大殿中紋絲不動,覺得十分後悔,具體情況他也不清楚,當時就應該親自跑一趟的,哪還會像現在一樣被動。
朱厚熜腦子放空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恢複,目光移向桌上密封的竹筒,揭開封在上麵的紅泥,打開是卷成一卷的絲帛。朱厚熜將它展開,隻見上麵寫著《正典禮第八疏》,引經據典邏輯嚴密,為他追尊父親為帝一事進行支持的論證。朱厚熜沒有感覺到應有的喜悅,唯餘對張璁的悼念。
要知道張璁的《正典禮第一疏》就是幫他對付楊廷和保住自己爹的,後麵又陸續遞了好幾封奏疏從分開天地祭祀儀式,到改變對孔聖人的祭祀,再到後麵更改科舉製度等等,無不契合他的心思,便是結黨一事,他其實也清楚,張璁並不是為了貪墨徇私,而是為了推進各項改革減小阻力。
朱厚熜越想越難過,一個人呆坐了半響才吩咐黃錦為自己準備筆墨,親自寫下聖旨,追封張璁為太師,諡文忠。
停筆之後才看向跪了半天的陸炳:“你去親自督辦葬禮,不得再出現任何差池。”
第二日一上朝,朱厚熜就讓人宣讀了聖旨,滿朝文武大部分都曾與他共事,聽了之後都頗為傷感。緊接著皇上就讓人念了張璁的最後一封奏疏,下麵的人都有一種一口氣提不上來的感覺,但沒人覺得意外。張璁此人還窩在南京的時候就敢跟當時的首輔楊廷和對著幹,後來自己當上了首輔就冒天下之大不韙要求將降孔老夫子的諡號,一時之間真是被所有的讀書人戳著脊梁罵,此後不僅不收手,還變本加厲從科舉到賦稅都要進行變革,當真是叛經離道!
他們能成天在皇上麵前念叨此事不可,能盯住嚴嵩不讓他亂來,但不能到地下去跟張璁辯論啊。而且朱厚熜快刀斬亂麻也沒給他們回去翻閱典籍駁斥張璁奏疏的機會,當下就發旨按照此奏疏來。
大局已定。
朱厚熜當即將奏疏發給禮部,讓他們按著上麵的來。
曹洛瑩原本以為皇上這次定會像上次那個張大人生病時一樣一段時間不會踏足後宮了,沒想到晚上的時候他就過來了。曹洛瑩迅速交代了下去,公主在自己房間用膳,她和皇子兩人今日就不要抱過來了。然後起身出門迎駕。看著下了禦攆的皇上神色不大好的樣子,慶幸自己提前吩咐了下去。
朱厚熜往常看著她出來迎接都是滿臉笑意的牽著她進屋,今天獨自率先走了進去。曹洛瑩馬上跟上去。春華和冬雪憂心的要跟進去伺候,被黃錦攔在了外麵,隻能幹著急的看著緊閉的門。
冬雪祈求的望向黃錦:“黃督主……”
黃錦在心中點頭覺得二人倒也算是忠心,但沒搭理她們。
冬雪剛剛那句話就用完了全身的勇氣,此時和春華對望了一下都不敢再多說什麼。
朱厚熜進去之後朝曹洛瑩招了招手,在她靠近自己之後緊緊的抱住了她,將頭埋在了她的懷中。曹洛瑩猶豫了一下,也環住了他,像他往日裏安慰自己時一樣,一隻手輕拍他的後背。
一時間房間裏靜謐無聲。
過了許久朱厚熜才放開了她,無力的笑了笑:“朕失態了。”
曹洛瑩搖了搖頭靠近他懷中小聲說到:“我喜歡皇上,什麼樣子都是喜歡的。”
朱厚熜捏了捏她的手不再說什麼了。
兩人沉默的用了晚膳,朱厚熜意外的覺得這樣挺好,吃著曹洛瑩幫他布的菜,心裏的沉重也放下了不少。
晚上曹洛瑩睡到一半十分難受,覺得自己被什麼纏住了,一睜眼就是皇上的胸口,感覺整個人都要被他壓進他的身子裏了,卻絲毫不敢亂動,兩人靠的這麼緊她一動肯定會帶醒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