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寧在桌前坐了三個小時後,眉間的疙瘩越擰越大,最後成了一個死結。她深吸了口氣,筆在修長的手指間轉動幾下掉落在線條淩亂的設計稿上。

傅寧沒有再把筆撿起來,而是輕吸了口氣,起身坐到了落地窗邊的沙發上,摸出一支davidoff點燃放進唇間。她微仰頭看著落地窗外的藍白色天空,一架飛機慢過天際,拉出一縷白煙,煞是有些韻味。

傅寧眼神不動,唇間吐出一串煙圈,心裏想,或許她該暫時放下現在的一切出去走走了。

沒有生活,就不會有好的設計。

當然,傅寧決定退出時尚圈是暫時的,出去旅行也不過就是為了尋求設計靈感。誰知命途不好,在飛機起飛一小時後,遇了難。

在美國大片式的驚恐混亂慘烈中沒了意識,混沌許久,隻當世間再沒傅寧了,卻又在許久之後,她奇跡般地把自己的意識找了回來。

傅寧感受到眼睛裏漏進的微光,好久沒情緒的心靈激蕩起些微漣漪。也就是經曆過死,才知道生的可貴。

除了感受到光,她還能感受到自己腦門上疼得很,好像有傷。再然後,有人正握著她的手,粗糙幹熱的。

雖有了意識,傅寧卻也沒立即能睜開眼睛。她想著,難道飛機失事後自己大難不死被人救了?傷了頭部?

這樣又過了許久,她才慢慢睜開眼睛。原本以為會是在醫院病房裏,結果卻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木製的梁,未加粉飾的紅磚牆,一個輪廓硬朗的男人。

傅寧無力地慢眨了幾下眼,剛想問這是哪裏,突然就意識到了不對。在她的腦海裏,多了一個人的生活經曆和記憶。

拉著她手的男人看見她醒過來,忙往前湊了湊,“阿寧,你怎麼樣?有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你要真有個三長兩短,我現在就拿了鋤頭去跟劉家那幫龜孫子拚命!”

傅寧又無力地慢眨了幾下眼,看著男人臉上焦急擔心的表情,半天啞著嗓子說出一句話:“我沒事。”

“真沒事假沒事?你可不要騙我。”男人還是焦急問。

“真沒事。”傅寧又答,神色平靜波瀾不驚的。

男人擔心的神色終於淡了一點,握著傅寧的手也慢慢鬆開:“你如果真想回娘家,養好傷就回吧,我不攔你了。”

傅寧看著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尚且還沒定了心神,能說什麼呢?

兩人之間一陣沉默,這時又有一婦人進來。婦人端了一碗白米粥,送到男人手裏,看著傅寧說:“阿寧,你醒啦?”

“嗯。”傅寧點了一下頭。

“醒了就沒事了。”婦人說完,又看向男人說:“你好好伺候阿寧把粥吃了,想吃什麼我再去弄。”

“好,媽你辛苦了。”男人看著婦人說,婦人又囑咐傅寧好好歇著,便出了房間。

男人把白米粥端到傅寧麵前,用小勺舀了一點放在嘴邊吹了吹,又送到傅寧嘴邊:“吃點東西,壓壓驚。”

傅寧眉心微皺,搖了一下頭,“不想吃。”

男人有點尷尬,他可從來沒這麼伺候過人。見傅寧表情堅決,他也不想強迫,“啪”的一下把碗放在旁邊的小桌上,低著頭堵著氣說:“你要是現在想走,我現在就送你回去。”

傅寧多看了他兩眼,然後猛地從床上翻坐起來,下了床趴到梳妝台上的鏡子前。果然是穿越了,鏡子裏這個靈動嬌弱的鄉間美人不是她。

這個人也叫傅寧,剛才的男人是她丈夫柳成林,進來送飯的是她婆婆趙蘭花。

傅寧撐著梳妝台麵的手有些打顫,不知道是因為沒死而激動,還是因為自己花了大半輩子打拚下來的事業全部歸零而難受。

柳成林站到她的身後,不理解地問:“你看什麼呢?”

傅寧吸了口氣,心想此事不可逆,那就隻能接受了。她看著鏡子中陌生的臉,慢坐到長板凳上,抬手摸了一下額頭,幽幽地說:“怕是要留疤了。”

柳成林在她身後一愣,然後反應過來,聲音很小道:“都嫁了人了,還在乎這個?那傷口也不大,留不下多大的疤。你就是毀了容,我也不嫌棄你。隻要……”

傅寧看著鏡子裏柳成林的臉,又摸了兩下紗布,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轉身說:“剛才的粥呢?”

柳成林給她端過來,她接到手裏,拿起勺子慢條斯理地把粥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