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成林眸子一暗,歎了口氣,就往紅磚屋裏去了。紅磚屋裏,此時傅寧沒在床上躺著,而是坐在屋裏的寫字桌前,正翻著一本厚厚的縫紉機教程。這個教程是買縫紉機時候帶的,而縫紉機是傅寧嫁過來時候的嫁妝。

傅寧出嫁時候的嫁妝除了被子箱子之外,有幾組櫥櫃、寫字桌、梳妝台以及一輛鳳凰牌自行車、這台縫紉機和一塊機械手表。當然,這些東西都不是花傅寧娘家的錢買的,都是花的柳家的錢,彩禮錢買嫁妝而已。

傅寧看柳成林進了屋,回頭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又轉過頭去看書。柳成林走去她旁邊坐下,輕出了口氣又問:“你真的不回娘家去?”

傅寧把書一合,轉頭看他:“你不覺得反複確認一個問題會消磨別人的耐心和浪費時間麼?”

柳成林一愣,傅寧又說:“我說了不走就不會走,不需要反複確定,有點煩人。”

柳成林被噎住了,看著她,這個……是他之前娶回家的小媳婦?傅寧翻開書,又淡淡出聲:“不要盯著我看,我不喜歡。”

柳成林回了一下神,“啪”拍了一下寫字桌:“傅寧,這個時候我不跟你計較,你也別不給你男人麵子,你男人是個有麵子的人!”

傅寧嗤笑了一下,頭也不抬,繼續說:“既然是個有麵子的人,就不該畏首畏尾的。錯不是你犯的,你沒必要覺得抬不起頭見人。家裏出了這種事,正是你需要承擔責任的時候。在我一個女人麵前講麵子,沒什麼意義。”

柳成林臉上的表情僵住,拍在寫字桌上的手慢慢蜷縮成拳,然後起身出去了。傅寧隻當沒看見,仍舊翻了翻手裏的書,大概看看就收到了抽屜裏。放書的時候她看到旁邊的鐵盒子裏放著手表,就拿了出來。看不到時間的日子,還真是不安心。

傅寧拿著手表在手上套了套,表帶有點大,沒法戴。她琢磨了半天,在抽屜裏找了一些工具,拆了表帶上的小螺絲,截掉一段表帶又重新裝好,最後套上手腕上剛剛好。接下來她又把表拿下來上了一陣發條,才戴到左手的手腕上。

搗鼓完表,傅寧又去縫紉機前,掀了縫紉機上蓋著的虎斑布。這個縫紉機也是機械的,要腳踩才能工作,與她前世做設計時候的電動縫紉機稍有些不同,但是原理都是一樣的。她把虎斑布疊好,拖過長板凳坐到縫紉機前,然後把機身上的線拉出線頭,引到機頭上,按順序穿過幾個孔,最後穿進針眼裏。

傅寧拉著線頭,腳下踩了幾下,把機肚子裏的線頭給引上來,嘴角染上些笑意。還是碰到自己喜歡的東西最舒服,她上一輩可沒把服裝設計做夠,這輩子換一種沒有壓力的方式再繼續。以一個鄉間小媳婦的身份,而不再是一個大設計師。

傅寧在屋裏搗鼓了好一陣子,就聽得外麵有人說話。聽著聲音,好像是柳成林的四弟回來了。柳成林的四弟不是作孽的那個人,作孽的是五弟,早已經消失不知到哪去了,連一點音信也沒有。若是有點音信,抓回來交給劉家,事情也就不會發展到今天這樣了。

柳成林的四弟叫柳成輝,尚未娶親,五弟叫柳成明。

柳成輝從外麵回來後,進了灶房,看了兩眼就發現了不對,趙蘭花臉色也難看。趙蘭花正在灶下生火,看見他回來就說了句:“歇會,等一陣子就能吃飯了。”

“劉家的人是不是又來鬧了?”劉成輝看著趙蘭花,擰著眉問。

趙蘭花看了他一眼,“來了,砸了好些東西,海碗、盤子、砂鍋,都碎了。”

柳成輝手抱頭往板凳上一坐,“到底要鬧到什麼時候?這樣下去,我們家這日子怎麼過?三嫂剛嫁到咱們家,讓三哥和三嫂怎麼過?”

趙蘭花隻是做飯不說話,半天才出聲:“今天你三嫂受不了了,不讓他們砸,硬拚的時候被傷了頭。我也沒讓她做事,在房裏歇著呢。”

“被傷著了,可有事沒有?”柳成輝抬起頭看向趙蘭花。

趙蘭花搖了下頭,“沒什麼大礙,找人來包紮了。這次他家傷了我家媳婦,應該要會有一陣子不上門鬧。”

柳成輝隻是歎氣,最後說:“今天工地上發錢了,我明天回來的時候帶點碗碟回來。”

“發錢了?發了多少?”趙蘭花聽說發錢,忙看著劉成輝問。

“六十塊。”

“不少了。”趙蘭花往灶底送柴火,“小四子,你賺的可別瞎花。得攢著,留作將來娶媳婦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