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你可醒了。
那馬師爺太不是東西了,自從師父沒了俺們在滄州遇上他,啥好事兒也沒幹,剛剛俺聽幾個梅花拳的弟子說,這畜生看上了孫家的閨女,俺們在這又吃又喝也就算了,壞人家閨女的名節隻怕天爺不饒!”
晃了晃腦袋,看著麵前穿著肥大綢衫的瘦弱族侄,李大成回憶著綢衫的來曆,應該是在直隸境內搶的吧?
再看看光線有些陰暗的小屋,屋子雖小但造的很好,幹淨的砌磚清水活兒,造這樣的房子一要有錢、二要有好手藝,馬騮山孫家也算是有錢的大戶了,隻可惜運氣不好遇上了他們。
李大成的記憶雖說雜亂但一樣不缺,周圍的人他都記得,但李大成的多數記憶滋味都不怎麼好,除了挨餓多半的時間也是在受苦,沒有回答族侄李誠有,他隻是坐在炕沿回想著自己的記憶跟李大成的記憶,翻看了一下自己的記憶,裏麵也沒啥好東西,除了血火地獄就是勾心鬥角,全無一絲溫馨的記憶,可悲啊!
死一回再活一回,管他是哪?管他是誰?管他是現代還是大清?他現在就是李大成!李大成就是他!對他來說朝代不重要,做的什麼營生也不重要,隻有三個字最重要,那就是:活下去!活得好!好好活!
“大成哥,誠有說的不錯,馬師爺這麼做,俺們不能由著他,出來的時候家裏的叔伯大爺讓聽你的,師父被袁鬼子的兵打了,他臨死的時候也讓聽你的,俺們可不能由著馬師爺那畜生胡來。
他那個師爺的輩分,跟師父八竿子也打不上,這幾天你老是睡覺也不管事兒,他那些徒子徒孫也總來欺負俺們。
大成哥,你說話吧!咱們大小李莊的二十多口子,不怕他馬師爺!”
族侄李誠有長的不像他的名字,這個叔伯兄弟李大憨與他的名字更是不匹配,再看看門外探頭探腦的十幾個半大小夥子,李大成隻能歎一句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像他們這樣躲災的小子,要是不多長個心眼兒,轉頭就能讓人給賣了。
“我有數兒了!這倆天睡迷糊了,誠有你去打盆涼水來。”
掀開身上緞子麵的薄被,李大成伸了一個懶腰,抻了抻有些酸疼的筋骨,這夢算是做完了,或許以前的自己就是李大成的一個夢,也或許李大成就是自己的一個夢,但不管如何自己現在就是活生生的一個李大成,睡得久了也是渾身酸痛,活動開筋骨該是大幹一場的時候了。
他與李誠有、李大憨的年歲相仿剛剛十八,如果在太平的村子,這個年紀早該當爹了,可惜,山東境內,尤其是武定府所屬的利津,這麼多年就沒有一年是太平的,不是水災就是旱災,風調雨順的時候就鬧蝗災,旱災蝗災還好些總能到黃河裏弄些魚蝦之類的飽腹,一旦發了大水,周圍幾十個村子的人都得逃難,逃得慢了就得被大水給卷了去。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半大的小夥子更不用說,地不能種了、魚也打不得了,隻能被趕出家門,與村裏的爹娘叔伯分開逃荒了,走在一起全村的老少都得餓死。
山東這地界,最近幾十年可不怎麼安穩,別說最近幾十年了,整個大清朝這山東也不算是個安穩地界,白蓮教、天理教、太平軍、撚子,尤其是這幾十年,鬧完了白蓮教、天理教、鬧太平軍、太平軍還沒鬧完呢!撚子又與太平軍並了夥兒,撚子、太平軍完了,又起了大刀會、紅槍會鬧毛子、二毛子,沒完沒了的鬧,出來逃個荒也不安穩了,但凡村裏有些餘糧就會聘個武師教大家夥些拳腳,有了把式出來混飯也是個依仗。
前些年村裏聘了一個教授燕青拳的直隸武師,這武師有些真本事,可惜時運不濟,帶著他們大小李莊的二十多個半大小子跟了朱紅燈鬧義和拳,被袁世凱的官軍打死在了森羅殿,他李大成也就成了壇口的大師兄,二十多個同族的兄弟侄子現在他說了算。
他們這個壇口的名字,起的很響亮:黃河拳,可惜正經的一仗也沒打過,師父也是倒黴,打仗的時候挨了一發流彈,掛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