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難道說…”
這會兒,獨孤影城似乎也察覺出了不對勁,眉頭深鎖,下意識問道。
“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寒。有些時候,太順利的事,往往都會有問題。”
低沉的嗓音突然在空氣裏緩緩響起,帝弑天垂首,銀色的長發自他的肩頭滑下,落在鎖骨之上。
骨節分明的大掌拂過那潔白的毛發,帶著一絲和他氣質絕不相符的柔軟。
獨孤影城微微怔住,眉心凸起一塊。
王上說的倒是沒錯,“老鬼”苦心經營了這麼多年,做事兒一向嚴謹。
可是這次的事情,確實是太過與順利。
敵軍兵敗之後,他們火速突襲了他們各自的大本營。尤其,是這次的領頭國家——魅國
而後,在魅國王宮裏,搜出大量有關於“老鬼”的線索。
包括來往信件,以及這些年的多起行刺計劃,一切水到渠成,幾乎沒有任何可疑之處。
就在這時,帝弑天低沉的嗓音再度響起。
“就是因為太完美了,所以讓人懷疑。而且‘梅蘭竹菊’作為‘老鬼’手下的四大護法,堪稱精英中的精英力量。從頭至尾,你見過嗎!”
你見過嗎!
不是疑問句,而是陳述。
沒有。
傳說中的“梅蘭竹菊”四公子,根本沒有出現在這次的圍城中,反而是“老鬼”親自上陣。
至於高手,隻有那已經死亡的五名布陣人。
如果說“老鬼”這次真的是背水一戰,定會出動所有力量,首當其衝,就是“梅蘭竹菊”。
而且“老鬼”做事一向謹慎,這麼多年,從來不曾親自露麵。
這次,被他們殺死的領頭人,真的是“老鬼”嗎…
嗬,這個問題恐怕還有待考量。
“是微臣大意了,請王上恕罪。”
在心下仔細做了一番思量之後,獨孤影城微微頷首,拱手請罪。
許是因為連日來的風波,讓他的判斷力下降了吧。
王上重傷未愈,王後下落不明,緊接著又遇上二十萬兵馬圍城。
一樁樁一件件,一浪高過一浪。
即使是再怎麼精明的人,也難免分身無力。
緊接著,空氣中淡淡的傳來一句。
“是啊,最近你確實大意了些。”聽不出息怒,也難以分辨情緒。
不過,卻讓獨孤影城身子一僵,眸低閃過一絲暗芒。
緊接著,話鋒一轉,又傳來一句,“不過,想來是最近的煩心事太多,讓你亂了心神。所以,無妨…”
帝弑天仍舊是一身月牙色長袍,長發鬆鬆的係著,少了往日的狠戾之氣,多了幾分翩翩佳公子的俊朗柔美。
了解他的人都清楚,他的改變,是因為懷裏的雪白。
“微臣慚愧,這次一戰功勞最大的,應當數王後娘娘。”見帝弑天都這麼說了,他也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知道王後事王上心中的柔軟,就轉變了話題。
“是啊,多虧了這個小東西,不然,孤恐怕是…”一句話還沒說完,就接受到了兩道目光的阻止。
“王上,您是真龍天子,自有神佑!”
“吱吱吱”呸呸呸,你丫的瞎說啥呢,哪有人閑的沒事咒自個兒死的!
某獸和獨孤影城的聲音,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響起的。
不過相對於獨孤影城,某獸更顯得激動一些。
小身子一蹦多高,直接抓住帝弑天的領口,“吱吱吱”的說著。
雖然聽不懂它的具體意思,不過,光看它這個表情和動作就知道,它擔心他。
“別擔心,孤不會死的,孤…”
該死的,你還說!你還說!
不知道為毛,一聽到那個“死”字從他口裏說出來,它就突然想起了他在絕殺陣中那憔悴的樣子。就好像是被折翼的雄鷹,隨時會被死亡帶走。
心,不斷的收縮著。
伸爪,放在了帝弑天張張合合的唇邊。
“吱吱吱”不許說死!
果然,這個動作成功的讓他語凝了。
看著搭在他唇上的爪子,一雙丹鳳眼上揚,勾出一抹笑容。
“好了小東西,孤不說了,別擔心。”
薄薄的嘴唇微微張開,吐出濃重的氣息,緩解著它心髒的酸楚。
緩緩地抬起頭來,近在咫尺的,那雙墨黑色的瞳仁之中倒影出來的自己,熟悉的,讓人心悸的。
不知道為什麼,那句表白再次清晰的回蕩在腦海。
——“孤愛你啊!”
呼吸亂了,心跳也亂了。
雙爪緊緊的抓著他的衣襟,可是整個身子,還是在一點點的淪陷,似乎再有一點,就徹底的陷進去了。
“靈兒,別忘了,情是穿腸毒藥,愛是過眼雲煙。師傅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所以,你以後,千萬不要碰這碎心的毒!”
師傅的聲音徒然間回蕩在腦海,將它從欲望的深淵瞬間拉了回來。
猛地搖了搖腦袋,不行,它不能這樣放縱自己。
“小東西,怎麼了?”
某獸的異樣,帝弑天全都看在眼裏。
而且,他清楚,它不是第一次這般反常了。
那樣子,就好像在極力的逃避著什麼。
額,木事兒。
某獸毛茸茸的小臉上,閃過一抹尷尬。
而後低頭,跳回了他的懷裏。
它此刻十分肯定,這個男人就是那碎心的毒。
所以,它不能沉下去。
“王上,難道你不好奇嗎,王後娘娘為什麼有統禦萬獸的能力?”
在寂靜了片刻之後,獨孤影城的聲音再次響起。
語氣溫和,像是一般朋友的交談。
某獸一聽這話,心下頓時“咯噔”一下。
艾瑪,這下糟了!
它當時一心隻顧著帝弑天的安危,完全忘記了,萬一帝弑天問它關於雲海森林的事兒,它要怎麼回答?
據實以告,還是閃爍其詞?
倒不是它不想讓帝弑天知道,隻是雲海城裏的事情,對於一般人而言,太過奇幻了。
雲海城是它的家鄉,那裏的每一隻獸獸都是它的臣民,它不能給它們帶去災難。
而且那些獸獸,都有著常人所沒有的強悍力量。
萬一被心思歹毒的人知道,後果不堪設想。
所以,關於雲海城的事兒,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就在某獸忐忑,糾結,猶豫,焦慮,在被各種情緒糾纏的同時,帝弑天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不好奇。”
“……”一個答案,瞬間讓氣氛再次沉寂了下來。
你問人家好奇嘛,之後才問為什麼。
人家回答不好奇,所以後麵的問題就自動省略了。
不過,很顯然,這個答案在他們意料之外。
不管是提問的獨孤影城,還是害怕被問到的某獸,他們都很意外。
這男人竟然一點兒不好奇?
這正常嗎…
某獸伸爪,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好吧,它似乎忘了,這個男人一向不能用常理來推斷。
不好奇也好,省的它糾結如何回答了。
兩隻爪子抓著帝弑天的衣角一縮,身子一滾,月牙色的衣袍徑直蓋在了它白嫩嫩的肚皮之上。
吃飽喝足,危機解除之後,隻剩下一件事兒,那就是——睡覺。
小嘴一揚,眸子一閉。
不一會兒,某獸就找周公下棋去了…
在某獸睡著以後,帝弑天別有深意的望了它一眼。
萬獸集結不是一般的獸可以做到的,而且,還是雲海森林中的魔獸。
其實他也想知道為什麼。
但小東西在聽到這個問題時,身子明顯的堅硬了瞬間。
它不想說,他便不會問。
任何能讓它感到有一絲為難的事,他都不會去做。
因為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如今躺在自己的懷裏。
有一點,足矣…
——
一陣渾然厚重的長號響起,千萬隻號角長奏,嗚嗚長鳴。
鷹擊長空,萬裏無雲。
一進入天啟境內,就見銀裝鎧甲熠熠,軍隊整齊而咧。在一身紫金長袍男子的帶領下,迎接這遠來的貴客。
龍輦緩緩而至,車簾搖曳。
行至那名男子身前,一身白衣的白天才勒馬而停。
“籲!”
紫衣男子立刻下馬,拱手行禮。
“小王南宮淩宇,歡迎天澤君王大駕,有失遠迎,望君王莫怪。”
南宮淩宇是天啟帝與宸妃所生,排行第三,封號宣王。除了太子南宮淩風以外,他是第一個被封王的皇子。
“宣王不必多禮,起身吧!”
車簾之內,一個冷冽的聲音傳來。
除了寒冷之外,完全聽不出別的情緒。
南宮淩宇下彎的眉梢輕佻,狹長的眸中閃過一抹暗沉。不過稍縱即逝,瞬間就恢複了那真誠恭敬的笑容。
傳言帝弑天冷酷,狠戾,如今未見其人,光是一個聲音,就感覺寒風習習。
鐵血君王,果然名不虛傳。
“謝過君王。”話音一落,隨即轉身,做出一個請的姿勢。
“請君王到帝宮暫歇,靜待兩日後大會開始。”
“嗯,帶路吧。”
……
帝弑天靜坐在龍輦之內,一手倚著車壁,一手逗弄著懷裏的某獸,看起來心情不錯。
“吱吱吱”帝宮?聽起來好值錢的樣子!
一想到有關於錢的事兒,某獸就笑的一臉猥瑣。
伸爪,抓住帝弑天的袖口。
天天,那個帝宮好不好玩啊?
“小東西,一會兒到了你就知道了。其實,就是一般的休息驛館,沒什麼特別的。”聲音淡淡的,沒有任何起伏。
額,原來就是一般的休息驛館啊。
切,讓銀家白激動一場。
聽完帝弑天的話,某獸瞬間失去了適才的活力。
不過心下很是氣憤。
特麼的,誰起的名字啊,一破驛館還敢叫帝宮。
這不是存心欺騙勞苦大眾嗎!
……
好吧,表示完全不知道,這名字和勞苦大眾有什麼關係。
列國答辯大會,定在每年的四月十五號,距今還有十日的時間,所以還需要等些時候。
而帝宮,就是為各國君主建立的休息驛館,布置完全是按照王宮的標準而建。
枝頭花蔓嫋,金樽酒不空。
數不清的雕梁畫棟,飛簷鬥拱像是一幅濃墨潑成的山水畫一般令人目眩神迷,假山盆景,長廊壁畫,無處不透出一股濃濃的中國古典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