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還未算上維也納作為世界音樂之都這一魅力呢。
而若要追問維也納最美的地方,於我而言是中央公墓。中央公墓在維也納市郊,分幾個大區,整整三個有軌電車站的跨度,占地二百四十公頃,墓穴超過三十三萬座,也是全歐洲第二大公墓,自十九世紀初建造以來,共安葬了二百五十多萬人。建園最初,這裏隻埋葬王公貴族,後來有越來越多的政治、經濟、文化、軍事各界名人安葬於此,而後又專辟了“二戰時期”的士兵紀念墓群,規模日漸宏大。
雖是墓地,這裏卻無一絲陰森鬼魅的氣氛,處處綠樹成蔭,規劃整齊,幽靜如花園。我去的時節,正值寒冬,墓園一片皚皚白雪,幽靜異常。一件件各種造型、材質的墓碑雕刻精美無比,仿佛墓中沉睡的不是死亡,而是藝術—的確是藝術—這中央公墓聞名世界的,就是那些耳熟能詳的音樂大師們,海頓、貝多芬、舒伯特,以及施特勞斯家族等,連莫紮特的紀念碑也被挪到這裏安置。
是日漫步在公墓內,直至天色漸晚。徘徊在墓碑之間,欣賞雕刻的同時,努力辨認主人的名字。偶爾一個傳說中的名字或姓氏躍入眼簾,心中便肅然起敬。暮色漸濃,天空呈暗寶石藍,整個雪白的園區漸次抹上了極其憂鬱的色調。
那些偉大的名字,我再也看不清了。
天空中灑滿了灰塵般的鳥群,除卻它們的鳴叫,耳畔隻有自己腳下的踏雪之聲。二十多年來,我頭一次得以與自己的靈魂,安靜相處。
死亡原來可以如此優美祥和,幾乎令生命都黯然失色了。
至於巴黎—我真的不明白為什麼那麼多人愛她。
也許怪我出行方式窮酸,隻能搭乘巴黎的地下鐵去這兒去那兒,為一次五歐元的票價心痛的同時還需要忍受售票小姐不耐煩的嘴臉。巴黎地鐵曆史悠久,破舊而肮髒的坑洞,逼仄的隧道,像極了《不可撤銷》裏那場強暴戲的拍攝現場,幾乎使我得了急性幽閉恐懼症。最恐怖的是,地鐵裏陣陣撲鼻而來的強烈尿臊味,真叫人窒息。我無法理解,以香奈兒套裝或波爾多紅酒為傲的法國人,怎麼能夠忍受這樣的市政建設?
慕名傳說中的香榭麗舍大道而去,大失所望。聽說“老佛爺”裏擠滿了趕集的中國人,聽說而已,我沒有親見。
直到站在凱旋門前,我才徹底傻了眼。我見到的是一個聰明的流浪漢在凱旋門前安了家,因為地麵上的一個排風口在冬天能冒出陣陣熱氣。
我拍下了凱旋門與這個另類的家,轉念一想,很想替照片取名為:自由。
鐵塔是個大家夥,可是距離我想象中的樣子,又差了十萬八千裏。
還好,還好,還好巴黎有盧浮宮。即使每一件展品隻看一眼且僅僅花一秒鍾,也要九個小時才能看遍。既然如此,我就還是學《夢想家》裏麵的孩子來個盧浮宮飛奔吧。太大了我和同學勉強跑完了三層主要展廳,三個多小時下來,真讓人氣喘籲籲—令人哭笑不得的經曆。
傍晚趕去了橘園,終於見到了莫奈的真跡。在橘園印象派展覽館裏,站在巨幅的《睡蓮》組畫跟前,我隻覺得色彩流動,時間靜止。而之前的忍受—臊臭逼仄的地鐵,陰冷灰敗的街巷—都是值得的。
隻是仍然不得不說,對於巴黎,我像一個拙劣的樂手,麵對一張手書潦草的古老琴譜,左右端詳卻依然奏不出一首傳說中那樣動聽的歌曲出來:琴譜傳世又如何,我懂不了它的韻麗—那是世人賦予它的品質,而我無法人雲亦雲—於是一切與蛀紙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