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處森林是整個冷玉宅的天然屏障,裏麵有沼澤,有毒蟲,有蛇蟻,一旦踏了進去,就凶多吉少……
“媽咪……”夜斯洛大聲地悲喊著,淚流滿麵地站定在森林不遠處,幾近瘋狂地看著母親。
艾冷玉緩緩地回過頭來,但卻像是看不到她唯一的兒子——那個小小的,跟隨一大群人站在樹林外麵,緊張惶恐得快要捏出水來的夜斯洛……
幾乎與此同時,父親手中的槍支作響,隨著槍口一縷青煙的冒出,母親緩緩地倒地……
倒地的瞬間,母親突然看著夜斯洛,優美動人的唇角,突然浮出一抹淡淡的淒楚哀婉的抱歉的笑……
從很久以前,他就曾經懷疑過,母親終究有一天忍無可忍地反抗,隻是沒有想到,她第一次的反抗,就遭到了父親致命的回擊!
這本日記裏,斑斑血跡,一字一淚,都是印證!
窗外,大雪依然紛飛著。
“夜斯洛,把女人關起來,是沒用的……”那個女人冷冷的話,依然回蕩在耳邊。
是的,他當然知道這一點,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地知道這件事!他低低地詛咒著,再一次舉起厚重的威士忌酒瓶,卻發現瓶子中已經空空如也,再也倒不出一滴濃烈的琥珀色液體。
“你和你的父親一樣……”程琉璃冷漠的話語,再次浮現在耳旁,夜斯洛憤怒地將喝空了的酒瓶,一投手,順著玻璃窗,朝外麵奮力扔去。
酒瓶凶猛的力道,砸破了厚厚了玻璃窗欞,巨大的聲響,在暗夜中聽來格外撼動人心,片片碎裂的玻璃片,在房間的地毯上撒落一地。
狂風,夾雜著暴雪,呼號著竄進了屋中,揚起了他的頭發,也舞動著他的衣衫。
但是,即便狂風暴雪的怒吼聲,也依然掩蓋不了程琉璃那些言猶在耳的冰冷話語,也無法將那張淚濕滿麵的小臉,從他眼前拂去。
“夜斯洛,我怎麼可能會愛這個孩子,當我如此地仇恨他的父親?”
恍恍惚惚中,母親的身影,和程琉璃憤怒的臉龐交錯在一起。
“你和你的父親一模一樣……”
不,她說錯了,他和他的父親不一樣,他和那個禽獸般的男人,不一樣不一樣!
這一生一世,他最痛恨的,就是和那個男人一樣!
冰冷的雪花,在他拉出紅血絲的眼眶,在他炙熱如野獸的鼻息旁,盤桓著,飛舞著!
他的衣衫,在狂風的吹拂下,飄飛如鷹。
緩緩站起身來,他在黑暗中停頓了一下,最終,還是打開書房的房門,提腳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長長的走廊,靜得如同沉睡中的墓陵。
臥室之中沒有一丁點的亮光,隻有窗外的朦朦朧朧的雪光,靜悄悄地反射過來。
程琉璃躺在那張碩大的床鋪之上,一動也不動,纖細脆弱的身子,隻裹著一條單薄的毛毯,像是嬰兒那樣蜷縮著,好像已經睡著了。
有那麼一瞬,他不敢真的上前,害怕自己在盛怒之下真的動手毆打了她,害怕在她瘦弱的身體上,發現同母親一樣的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