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無名飯莊(10)
徐子君最後還是走了,帶著滿肚子的白米飯和猶豫不安。
黑豆趁機問道:“二妞,你剛剛和徐子君說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李妍年淡聲應道:“哥,正如你方才所聽到的一樣,我想走海上這條路子。”
黑豆驚訝不已:“為什麼?咱們現在不是飯鋪開得好好的,你折騰這麼多圖啥?錢咱們也夠用了呀!”
李妍年鄭重說道:“哥,你錯了。錢這個東西,是沒有夠用的日子的。而且,我讓徐子君坐船去海外,也不僅僅是為著賺錢。有些事情,我現在也沒辦法和你說,但哥你信我,我做事都是有理由的,也是為著咱們家好,你放心,等時機到了,你自然會明白的。”
黑豆聽得雲裏霧裏,但看李妍年神色嚴肅,並不似心血來潮開玩笑的樣子,也明白她自從上一回重病清醒之後便跟換了個人似的,忽然多了很多秘密。他自然又將自家妹子嚴加保密的出海計劃歸咎於保佑著她的那個“神仙”,或許“神仙”對她另有暗示也說不定。
黑豆隻好歎了口氣:“算了,你不願意說,我也不逼你。但是二妞你得記住,咱們是一家人,有什麼為難事兒隻要你肯說,哥一定會幫你的。”
這話已經不是第一次聽,但李妍年還是深受感動。她肅色道:“我知道哥你對我最好,我一直記在心裏的。咱們在廚房裏也耽擱了好一會兒了,外頭就舅舅和張嬸兩個人,隻怕是要忙不過來。先不說這些了,咱們出去看看。”
說著,李妍年推著黑豆出了來。不是她信不過黑豆,隻不過出海這事她自己心裏也沒什麼底,跟他說了,也不過是徒增煩惱罷了。
托上回的帝王蟹李妍年犯了忌諱一事的福,事後她格外留心這世界的朝代信息,聽聽旁人的閑聊,趁著上米行進貨的時候到鄰街書肆裏看看雜書,自己這麼琢磨了半個來月,才總算弄清楚了自己所處的曆史朝代。
或者更確切的說,拐了彎的平行曆史時期。
這個時代的唐朝皇帝李隆基估計是個穿越帝,奉行與民休養的太平政策,頗有幾分舊漢時“無為而治”的治國哲學遺風。這個世界的唐代,曆史上再沒有留下什麼父子同爭一女的醜聞,也沒有豔絕千古,留下無數傳奇的楊貴妃,安祿山和史思明更是一早就被唐玄宗尋了機會一一除去。
但諷刺的是,沒有擾了唐朝氣運的安史之亂,皇太子李亨繼位登基之後,還是有別的武將藩王跳出來成全了曆史的車輪軌跡。被周李之亂顛覆了的唐朝隻延續了七十多年,甚至比原來曆史上的唐朝命數還短了三十年,期間中原陷入幾十年的混戰,江山最終為趙宋所代。
但開國皇帝,卻不再是陳橋兵變黃袍加身的趙匡胤了。
所以理論上來說,李妍年算是生在宋代,卻又不是她所熟悉的那個趙宋。舊唐的滅亡讓她深深意識到了一件事情,亡唐的就算沒有安史之亂,也會有周李之亂,劉梁之亂,總歸曆史的車輪軌跡,在偶發事件的影響下,或許會稍稍偏離那麼一點點,但最終還是會回到命定的正軌上來。
也就是說,現在的趙宋,即便開國皇帝換了人做,即使宋欽宗不一定會出生,但該來的“靖康之恥”,總會在某個拐角處等著搭載在這艘稱為命運的大船上的芸芸眾生。
如今宋朝開國已有一百多年,曆任七位皇帝。在李妍年的印象當中,曆史上的北宋總共也隻延續了一百六十多年。各方打聽來的這些數字,無疑又讓她心中那根揪緊了的弦又繃了些。李妍年很焦躁,萬一這個時代的宋朝也跟舊唐一樣短了氣數,命定的“靖康之恥”提前來了,自己一介平民,就算手握係統,又能有什麼辦法獨安其身?
傾巢之下,焉有完卵?
所以當那天她聽齊老三和他那幾個兄弟說起顧家商船五月中又要準備往南洋去的消息時,立刻留心上了。
她不知道這個時代的趙宋會是怎樣的一個覆滅過程,也不知道到時候餘杭還會不會像詩中所敘一般,“暖風熏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成為戰亂之時安全的避風港。她隻知道,在大難來臨之前,她一定要多攢下銀錢,多鋪幾條後路。厚了身家,鋪足了後路,她才有本錢在亂世中帶著家人立身存命。
而她心中的這些打算,這些可謂之大逆不道的殺頭之言,李妍年又怎麼能和黑豆說,便是說了,他隻怕也是不信的,更有甚者,疑心她瘋癲了吧?
所以出海的真正目的,李妍年隻能深深埋在自己心中,對外,也隻好哄騙黑豆和徐子君,是為著以後的商路做鋪墊而已。
她也想過了,顧家的商船既然能容得下別的掮客借道分利,對於目前缺少本錢的自己是再合適不過。聽齊老三說,南洋那邊最喜歡的便是中原銷過去的絲綢、茶葉還有瓷器。但這個是顧家最大頭的生意,李妍年不打算和人爭搶這份市場,不然惹了顧家,隻怕是沒有下回的順風船可以搭了。
這趟徐子君要是答應替她出海,李妍年打算從係統上買些玻璃製品和香料,主要還是讓徐子君先去探探路做個急先鋒。等摸清楚了南洋那邊市場的前景,再做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