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暘收起了臉上的笑容,緊盯著九江墟的城門。
慎棠走得不快,長長的門洞,他花了往日三倍的時間才走完。
他出現的那一刻,祁暘眯了眯眼睛,仿佛遇到了天敵的猛獸。
十多年的折磨刻入了骨髓,祁暘的身體不可抑製的顫抖起來。
慎棠注意到了祁暘情緒的細微變化,他輕嘲地笑了笑,“你這勝利者的姿態擺得不好,大約回去之後會輾轉反側、夜不能眠,日日想如果我那日表現得更好些就好了。”
他語氣溫和,語調柔緩,說出來的話卻極為紮心,刺得祁暘哆嗦了一下。
祁暘被圈禁在慎家別院時,私底下確實和兩個貼身侍女說過類似的話,如果她當初怎樣怎樣做,或許情況就不一樣了。
當時說那些話,隻是無可奈何下的奢望,而現在聽來,這樣的話卻尤為刺耳,好像在說:祁暘,你早就輸了,這個時候跑來鬧,不過是為了找回點顏麵而已。
祁暘的臉因為憤怒而顯得有些扭曲。
她大口大口喘氣。
不行,不能亂,她是來洗雪她和她孩子們身上的屈辱的,歇斯底裏的怨婦,她絕對不能做。
她隻要失控,這一場討伐慎棠亂了嫡庶的行動,就會變成她求而不得的攜私報複。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她唇角微彎,“慎家主提醒得是,我是該表現得更好些才是,畢竟我才是贏家啊。”
慎棠的眉角跳了跳,他怎麼都沒想到祁暘的情緒調節得這樣快,隻短短片刻,就平靜了下來。
他停下了腳步。
祁暘反唇相譏,“慎家主剛才不是還想得很清楚嗎?勝利者應該有勝利者的姿態,失敗者難道就不該有失敗者的姿態嗎?
“站那麼遠做什麼?你過來些,好叫我看得清楚些才行啊。”
慎棠心中惱怒,但既然已從城樓上下來了,那便是已經做出了決定,再拗著也是矯情。
他索性又往前了幾步,但無論如何都不願意走出九江墟的護山大陣了。
“如今是戰時,請恕我不能離開大陣範圍。”
祁暘:“你在害怕什麼?怕宋家的人反悔,明明說不動手,卻背信動手。
“還是怕……嗬嗬,我出手對付你?
“你這是既想救兒子,又不想冒險啊,天底下哪裏有這樣好的事情!”
言罷,她一腳踢在了慎騰臉上,腳步一動,死死踩著摔倒在地的慎騰。
“你爹還是不肯救你呢?”
慎騰身上大塊的傷口血流不止,到如今已頭腦昏沉,他幾次張嘴都沒能說出話來。
祁暘:“你看看他,他可是你唯一的兒子,你真的不救他?”
慎棠挑了挑眉。
祁暘哈哈大笑起來,“你真以為你那樣對我,康兒還能是你兒子?你真是想得太美了。我告訴你,康兒不姓慎,他現在姓祁。”
她這句話沒能在慎棠心裏造成多大的波瀾,慎家的人卻先亂了起來。
慎棠顯然不能當家主了,慎騰那樣一個人渣,更不可能當家主。
慎棠三個孩子,慎寧天賦不行,那就隻剩慎康了。
慎康要是不姓慎,誰來接手這樣一個爛攤子?
家族的一時興衰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後繼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