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寇容止渾身劇烈一震:這熟悉的聲音是音兒,是音兒!他猛地回過身,視線搜索了一會,才看到坐在輪椅上的天梵音,還沒等大腦發出指令,他已撲將過去,半跪在天梵音麵前,喜極而泣,“音兒……”隻叫得一聲,喉嚨就有如堵上千斤巨石,什麼都說不出來。
“你什麼都不用說,我明白……”天梵音眼前亦有些模糊,抬起微微顫抖的手,摸上他憔悴的臉,“容止,你老了哦,看這頭發,都白了……”
“是,我是老了。”司寇容止是老淚縱橫,“可是音兒你卻一點都沒變,還像十年前一樣,那麼年輕,那麼美,沒人比得上你……”
“好了……”天梵音羞紅了臉,輕輕捶一下他的胸膛,“哪有你說的那麼誇張!十年了,我怎麼可能一點不老!你個不為老不尊的,孩子麵前還說這種話,不嫌丟人嗎……”
司寇容止卻隻是嗬嗬傻笑,明明已經年逾不惑,此時卻像是情竇初開的傻小子一樣,可笑的緊。
玄月是個識趣的女兒,知道他們夫妻兩人必定有很多話要說,就悄然退出屋來,體貼地替他們關上門,囑咐孤晴在這裏看好,自己則去大門口等待。因為那個最疼她、愛她、寵她,要跟她共度一生的人,必定是希望她在這裏,等他回來的。
太後寢宮中,百裏嘉盛來回踱著步子,不時瞪太後一眼,很生氣的樣子。
“反正局麵已經被我們控製,皇上在不在的,也沒什麼分別……”太後亦不服氣,沒好氣地道,“再說,哀家哪裏想到,司寇玄月竟那般大膽,連皇上都敢打傷,哀家想,皇上這會兒傷得必定很重,說不定已經不行了呢。”
“那也不能讓皇上離開皇宮!”百裏嘉盛氣極,一掌拍上桌子,“在他在,咱們才能控製將軍府那幫人,也能控製群臣,如今皇上不見了,明日早朝,要如何蒙混過關?”
百裏部還沒有進京,還不到改朝換代的時候,皇上卻突然失蹤了,群臣麵前無法交代,這不成心嗎?
太後嘴唇動了動,自知理虧,恨恨道,“這還不好說,直接派兵包圍將軍府,逼他們把皇上交出來!”
百裏嘉盛冷哼一聲,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個笨蛋,“你以為楚雲昭他們是傻子?皇上肯定已經把實情告訴了他們,我們派兵包圍將軍府,豈非將事情鬧大,對我們很不利?”
“那……”太後皺眉,“你的意思怎樣?”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非要用那幫皇妃皇子公主的性命相要挾,逼文聖帝現身嗎?
百裏嘉盛來回踱了兩圈,眼裏驟然閃過陰狠之色,“事到如今,唯有放手一搏了,成敗在此一舉,跟他們拚了!”
“哦?”太後往前挪了挪身體,“你的意思是……”
百裏嘉盛陰森森地冷笑,“司寇玄月不是打傷皇上,還挾持了他出宮嗎?現在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吧?這國不可一日無君,明日早朝,咱們就扶東陵瑾繼位,而後以謀害皇上為名,發兵攻打將軍府,捉拿司寇玄月,不就名正言順了?”按照正常速度來算,百裏部明天正好進京,所有事情都不耽誤,何況就算百裏部一時未到,他還掌控著京城禁軍呢,對付一個小小將軍府,不在話下。
太後頓時大喜,讚道,“還是哥哥思慮周全!好,哀家這就將東陵瑾叫來,說明一切。”
百裏嘉盛得意地捋了下胡須,說不出的興奮。明天,隻要過了明天,東陵國的江山實際上就等於掌握在他的手中,用不了多久,這江山就徹底改姓“百裏”了!隻要想到這裏,他就按捺不住,恨不得將所有東陵皇室全都殺光,以真正的揚眉吐氣,成就一番霸業!
一旁一直沉默不語的百裏霜有些不高興,“姑姑,父親,非要東陵瑾當皇上不可嗎?他根本就是個……廢物……”最後兩個字她聲音雖然小了下去,屋子裏的所有人卻都能聽見,足見她對東陵瑾有多麼失望。
太後別有深意地笑笑,“霜兒,你不必急,這隻是權宜之計,哀家不是不知道,東陵瑾跟咱們根本不是一心,他一門心思要替溫皇後報仇,更是胸無韜略,不過他畢竟是皇室一脈,此時人心未穩,若是扶持旁人登位,難以服眾。”
百裏霜好歹也是太子妃,個中利害還是明白的,聞言雖然還是不情不願,但總算是點了點頭,“霜兒明白,那……等局勢穩定下來,是不是就……”
“到時一切自有分曉……”太後示意她不必多說,“以後的事暫且不提,待過了明日再說。”
百裏霜無奈,隻好道,“是,姑姑。”
一夜無話。
第二日,群臣依舊如同往常一般,早早到昭明殿外等候上朝,或許是多少感受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氣氛,眾人三三兩兩聚在一起,隨意說著話。而他們討論最多的,就是司寇容止私通前朝太子被皇上抓入天牢,太師府也被重兵包圍之事,都等著看是個什麼結果。
要知道,前朝太子之事,一直是本朝的禁忌,皇上對此的態度晦暗不明,讓人捉摸不透,而太後和太傅對此卻是視如毒蛇猛獸,誰若與此有絲毫牽扯,必沒有好下場,所以說司寇容止這次犯了他們的忌諱,恐怕是難以善了了。
少頃,內侍出來招呼,“眾位大人上朝了!”
眾人都止住了議論,陸續進殿,分左右站定。
接著內侍又是一聲通傳,“恭迎太子殿下!”
太子?
眾人吃了一驚,好不意外:太子殿下不是一直臥病在床,成了廢人了嗎,怎麼……再說,就算太子殿下醒了,可以上朝了,但這第一聲,怎麼也應該先將皇上迎出來吧,否則豈非不合規矩!
在眾人的驚疑不定之中,一身龍袍的東陵瑾意氣風發地,大步出來,大大咧咧往龍椅上一坐,得意地掃視眾人一圈,道,“眾位愛卿沒想到吧,朕已經完全好了,有勞各位愛卿掛念,朕甚欣慰!”
什麼!
群臣被他這一番話給震得差點回不了神,紛紛抬頭看去,更是大吃一驚:太子殿下竟然、竟然身穿龍袍,坐在龍椅上,而且還自稱為“朕”,這……這是什麼意思?皇上尚且在位,他就如此膽大妄為,豈非等同於謀逆?看來,宮中要有大事發生了,得小心應對才行!
一名臣子忍不住上前道,“太子殿下,這……這是怎麼回事?皇上呢?殿下怎麼會……”
“怎麼,愛卿難道還不明白嗎?”東陵瑾笑容一斂,森然看著他,“如今朕就是東陵國的皇上,難不成在你看來,朕沒有資格登位為君?”
昨晚太後將他叫去,如此這般一說,可把他高興壞了,一夜都沒睡!等了這麼久,盼了這麼久,自己總算有登上皇位的一天,就算前朝太子還活著,那又如何,根本不能跟他爭!如今他倒是盼著,父皇已經讓司寇玄月給殺了,這樣他就越發坐穩了這把龍椅,可以高枕無憂了!
“這……”這名臣子又驚又怒,“太子殿下息怒,臣不是這個意思!可……可這皇位易主,總要讓眾位大臣清楚明白吧?皇上並未退位,也未下詔,太子殿下突然登基,這……是否應該將皇上請出說明一切,臣等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