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光榮與夢想(3)(2 / 3)

來人是韋斯特將軍,在開幕式上點燃聖火的人,已對西亞共和國做好攻擊準備的五十萬大軍的統帥。這時他穿著一身黑色的西裝,雙手捧著一個紙盒子。

“請您出去。”克雷爾怒視著他說。

“我想同辛妮談談。”

“她不會說話,也聽不懂英語。”

“您可以為我翻譯,謝謝。”將軍對克雷爾微微躬身,他那凝重的聲音裏有一種難以抗拒的力量。

“我說過請您出去!”克雷爾說著把辛妮擋在身後。

將軍沒有回答,用一支有力的手臂輕輕地把克雷爾拔開,蹲在辛妮前麵脫下了她的一隻運動鞋。

“您要幹什麼?!”克雷爾喊道。

將軍站起身,把那隻運動鞋舉到克雷爾麵前:“這是剛在北京的運動商店裏買的吧?穿這樣非定做的新鞋跑馬拉鬆,不到二十公裏腳就會打泡。”說完他又蹲下身,把辛妮的另一隻鞋了脫下來,一揮手把兩隻鞋都扔出去,然後他拿起放在旁邊的紙盒打開來,露出一雙雪白的運動鞋,他把那雙鞋捧到辛妮麵前:“孩子,這是我個人送給你的禮物,是耐克公司的一個特別車間為你定做的,那個車間能做出世界上最好的馬拉鬆鞋。”

克雷爾這時想起來了,三天前的晚上,有兩個自稱是耐克公司技師的人來到奧運村辛妮的房間,用三維掃描儀為她掃描腳模。他看得出這確實是一雙頂級的馬拉鬆鞋,定做這樣一雙鞋的價格至少要上萬美元。

將軍開始給辛妮穿鞋:“馬拉鬆是一項很美的運動,我也很喜歡,還是中尉的時候我曾在陸軍運動會上拿過冠軍,噢,不是馬拉鬆,是鐵人三頂。”鞋穿好後,他微笑著示意辛妮起來試試,辛妮站起來走了幾步,那鞋輕軟而富有彈性,與腳貼合極好,仿佛是她雙腳的一部分。

將軍轉身走去,克雷爾跟著他到了門口,說:“謝謝您。”

將軍站住,但沒有轉過身來:“說實話,我更希望叛逃的不是薩裏而是辛妮。”

“這就不可理解了,”克雷爾說,“辛妮的成績在西亞是最好的,但在世界上排名連前二十都進不了,更別提和埃瑪比了。”

將軍繼續走去,留下一句話:“我害怕她的眼睛。”

馬拉鬆

新聞媒體早就把第二十九屆奧運會稱為寂靜的奧運會,辛妮看到,開幕式時廣闊而空曠的體育場現在已被由十萬人組成的人海所覆蓋,但寂靜依舊。這人海中的寂靜是最沉重的寂靜,辛妮之所以沒有在精神上被壓垮,是因為埃瑪的出現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西亞共和國在模擬戰爭中的徹底失敗已成定局,薩裏的離去使西亞人在精神上也徹底垮掉了,西亞體育代表團已先於他們的國家四分五裂了。代表團中的一些有錢或有關係的官員已經不知去向,哪裏也去不了的運動員們則把自己關在奧運村公寓的房間裏,等待著命運的發落。沒有人還有精神去觀看最後一場比賽和參加閉幕式。當辛妮走向起跑點時,隻有克雷爾陪著她,在十萬人的注視下,她顯得那麼孤單弱小,像飄落在廣闊運動場中的一片小枯葉,隨時都會被風吹走。

與她那可憐的對手相反,弗朗西絲.埃瑪是被前呼後擁著走向起跑點的,她的教練班子有五個人,包括一位著名的運動生理學家,醫療保健組由六個醫生和營養專家組成,僅負責她跑鞋和服裝的就有三個人。埃瑪現在確實已成為半人半神的名星。早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初,就有人根據世界女子馬拉鬆最好成績的增長速度預言,除去射擊和棋類等非體力競賽,馬拉鬆將是女子超過男子的第一個運動項目。這個預言在三年前的芝加哥國際馬拉鬆大賽上變為現實:埃瑪創造了超過男子的世界最好成績。對此,一些男性體育評論員酸溜溜地認為,這是男女分賽所至,在那次女子比賽的過程中風速條件明顯比男子好,如果當時斯科特(男子冠軍)與她們一同跑,一定能超過埃瑪的。這個自我安慰的神話在2004年雅典奧運會上被打破了,男女混合跑完全程,埃瑪到達終點時把斯科特拉下了五百多米,並首次使馬拉鬆的世界最好成績降到兩小時以下,她由此成為本世紀初最為耀眼的運動明星,被稱為地球神鹿。

這個叫埃瑪的黑人女孩兒一直是辛妮心中的太陽,在自己那幾件可憐的財產中,她最珍愛的是一本破舊的剪貼薄,裏麵收集著她從舊報紙和雜誌上剪下來的上百張埃瑪的照片,她在難民營的窄小的上鋪旁邊,貼著一張大大的埃瑪的彩色運動照,那是一本掛曆中的一張。辛妮去年在貨攤上看到了那本掛曆,但她買不起,就等著別人買,她跟蹤了一個買主,看著那個雜貨店主把新掛曆掛到櫃台邊的牆上。埃瑪的照片在三月那張,辛妮就渴望地等了三個月,她常常跑到雜貨店去,趁人不注意掀開前麵的畫頁看一眼埃瑪那張,在四月一日清晨,她終於從店主那裏得到了那張已成為廢頁的掛曆,那是她最高興的一天。現在,在起跑點上,辛妮偷偷打量著距自己幾米遠處的對手,這時體育場和人海都已在辛妮的眼中隱去,隻有埃瑪在那裏,辛妮覺得她周圍有一個無形的光暈,她在光暈中呼吸著世外的空氣,沐浴著世外的陽光,塵世的灰塵一粒都落不到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