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剛吃上幾口，她便不忍心顧雲絕一身蒼老還要為她夾菜，就提出要自己夾菜吃飯。
顧雲絕沉默了片刻，卻隻回了一句，"你個瞎子，想吃進鼻孔裏嗎？"
江暮雪眼眶一熱，眼看就要忍不住落淚。心裏所有的悲涼一時間都溢出心口。
顧雲絕卻隻沉著聲線說了一句，"你個瞎子，想哭成永世的瞎子嗎？"
江暮雪不哭了。安分的吃飯。一口一口吃的極為認真。
而塵兒卻蹲在一旁不出聲的大哭。他為了不哭出聲而把自己的小臉憋的通紅。
顧雲絕看著塵兒的小身影，發出，"嘖嘖嘖"的聲音，口上說著，"塵兒，哥哥還未死。哭喪這事還不急。"
聽了他的話，塵兒卻一聲不應，仍然哽咽著。
當塵兒提著竹籃走時，他的兩眼哭得通紅，鼻子還掛著一行鼻涕，哽咽的低聲問江暮雪，
"仙女姐姐，顧雲絕哥哥會死嗎？"
江暮雪抿著嘴，很想嚴肅的告訴他，顧雲絕那種毒舌婦，命硬得很，不會死。
但是最後她和塵兒抱在一起哭了。
不為什麼。
就因為他們即將要失去一個病老的毒舌婦。
……
第二天他們仍然與昨天一樣。
一老，一瞎。
坐在院中看著遠方，沉默不語。
"雲絕。"江暮雪首先出聲打破寂靜。
"嗯。"
"你知道上一世是誰要殺我嗎？"江暮雪側過頭用無神的雙眸看他，等待著他的答案。
"知道。"顧雲絕低沉的聲音裏聽不出任何情緒，"但我不能告訴你。"
那是違背天意。做了這麼多違背天意的事才明白，所有做過的錯事，都要為此付出代價。
如今他一腳已經踏進了棺材，若是再次違背天意，為此付出代價的人便是江暮雪。
所以他不能說。
他行動緩慢的從懷中取出一張字條，遞給江暮雪。
江暮雪感覺到有東西伸到了她的眼前，就接過他手中的紙條。但也不急著拆開，因為她看不見。
"這是我給你的唯一線索。"顧雲絕說著，也不等江暮雪回話，就轉移了話題，
"我記得上一世，你和我說過。你們家鄉的人，死後都要火葬？"
江暮雪微愣，有些不解，卻仍然回道，"嗯。"
"我死後，便火葬吧。"顧雲絕聲音突然變得很輕，像是歎息一般，"把我的骨灰撒在山崖下，我想自由隨風。"
他因違背天意，怕是不能轉世投胎，若是要做個孤魂野鬼，不如化為灰燼。隻望死後如比生前過得更加逍遙一些。
江暮雪半閉著眼，努力把眼眶裏的淚水逼回去。極力壓製住自己顫抖的聲音，回道，"好。"
突然之間眼前的黑暗透過淚水變得恍恍惚惚，江暮雪用力眨了眨眼睛，用一隻手在眼前試探的晃動了幾下。頓時心裏一驚，連聲叫道，
"雲絕！我能看見了！雲…"
"雲絕哥哥！仙女姐姐！塵兒來送…"
"嘭--"的一聲，塵兒手中的竹籃摔在了地上。就像是大地轟然坍塌的巨響。
塵兒快速向顧雲絕奔來，半跪在地，緊抓著顧雲絕的手搖晃，"雲絕哥哥！雲絕哥哥…你快起來用膳…塵兒送飯來了…"
…
他說，
換吧。一年也是一年。我有多少個五年，她便有多少個一年，值得。
他說，
上一世的我，一定很愛你。
他說，
我死後，便火葬吧。
把我的骨灰撒在山崖下，我想隨風自由。
…
可如今她的眼能視物了，終於能扶著他蒼老的身子在這院中走一走的時候。
雲絕 他卻再也看不見了。
江暮雪揣緊了他遞給她的紙條，伸手撫過他蒼老的容顏，他滿頭的白發，他緊閉的雙眸，他上揚的嘴角。
雲絕，雲絕，
你幸福嗎？
為何要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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