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的會議,我從頭至尾沒說一句話。
黃奇善幾次邀請我發言,都被婉言謝絕。
會上,黃奇善幾次提出要舉全縣之力將基礎設施工程做好,反複強調說這是一次投資,終身受益。一代人捆緊肚子,換來子孫後代幸福生活。無論怎麼算,這筆賬都是賺的。
沒人反對他的提議,也沒人提出不同意見。大家從招商成功之後的狂熱中慢慢恢複了過來,理智的人已經開始感覺到了危機。
按照協議,春山縣要在半年之內完善所有的基礎工程,七個月後,能滿足企業搬遷開展生產。
工期短還能加班加點,關鍵是籌建基礎工程需要的巨額資金從哪裏來?
春山縣財政是不可能拿出這麼多錢的,就算全縣所有幹部職工一年不發工資,還是杯水車薪。銀行一次性也不可能貸出這麼多錢,何況這樣巨大的數額,單是銀行內部走個審批流程都要半年。
衡嶽市政府也不可能拿出這筆錢來,因為擔心其他縣市區有樣學樣,春山縣能拿,他為何不能拿?要是大家都一窩蜂找市政府要錢,衡嶽市政府一天就會被要破產。
大家心裏有事,卻沒一個人主動提出來。黃奇善也是閉口不提建設資金,一直到回到春山縣,都沒拿出一個如何開頭的方案。
我在市區就下了車,黃奇善不好意思再將我帶去春山縣。
一回到家裏,看到黃微微正逗著兒子在玩,便扔了行李,張開雙臂呼喚著兒子過來。
兒子看了看我,笑著往後躲。黃微微便說:“看吧,你一天到晚不著家,兒子都不認你了。”
我嘿嘿地笑,心生愧疚說:“老婆,你應該理解我,我是身不由己啊。”
黃微微嗯了一聲,將身子偎進我懷裏說:“兒子不給你擁抱,我補償給你啊。”
我擁著她,在她耳邊說:“老婆,你總讓我感動。”
兒子看我們抱在一起,這小家夥又跑過來湊熱鬧了,抱著我們的腿,嚷著要抱。
一家人其樂融融,屋裏頓時蕩漾著歡聲笑語。
路上沒吃什麼東西,此刻已經餓了。我自己便去廚房準備下點麵條對付。春山縣的劉啟蒙書記早就通知說他在家準備了接風晚宴,但我還是婉言謝絕了黃奇善的邀請,提前下車回來家裏。
在我看來,所有的珍饈美味,都抵不上一家人在一起的快樂。何況這次是我在黃微微不辭而別一個多月,我娘去世後的第一次回家。
黃微微不讓我去廚房,她給我準備了內衣褲,讓我去浴室衝洗旅途的疲憊。
兒子終究是兒子,嚷著要跟我一起去洗澡。
黃微微示意我帶兒子一起,叮囑我別讓他著涼。
等我和兒子從浴室出來,黃微微已經做好了雞蛋麵,熱騰騰地冒著香味。我狼吞虎咽吃麵,兒子又嚷著要吃。
兒子生下來後,幾乎都是與枚竹和我娘在一起。我與黃微微因為工作的原因,很少照顧他。除了有限的幾次帶他去外麵玩,其餘時間都將他當作不存在。因而兒子與我們的關係遠遠不如枚竹親熱和親近。有時候還會生出陌生感來,讓我恍惚間覺得這兒子還是不是老子的親生。
枚竹走後,兒子就被我小姨照顧著。小姨的女兒比我兒子大一些,我們讓兒子叫她阿姨。兒子打死也不叫,總是直呼其名。小姨倒也不見怪,倒是我的小姨父,無時無刻不再提醒著我兒子,阿姨就是阿姨,不可亂了輩分。
我一邊喂兒子,一邊與黃微微說話。將招商的事原原本本告訴了她。
黃微微聽完後,微蹙了眉頭說:“這個黃奇善,還真有點饑不擇食了啊。別人淘汰不要的產業,他像撿寶一樣撿回來。難道我們這地方的人就不是人了?汙染這麼大的企業搬來我們這裏,不會影響到我們的生活嗎?”
我笑著說:“其善有其善的想法,要想跟上人家發達的步伐,有得肯定有失,犧牲一些,才能獲取一些。”
“他這是拿我們的健康在博取他的功名前途。”黃微微生氣地說:“那天我要見到她了,一定質問他是何居心。”